在她们眼里,林秀秀可不就跟扫把星差不多了。甚至几个人背地里絮叨的时候,没少怀疑赵家小子就是被这半道儿来的媳妇给克没的。
要不然,怎的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生就等王氏把她救活了,赵家小子就出事了?
不过她们心里这么嘀咕,可却也不好当着面说什么。
一来这到底不是自家的媳妇,二来也是怕王氏面上难堪。
本来还说着闲话的几人,这会儿不由皱起眉头来,“我看着那赵家小寡妇像是挨了摔?”
“她肯挨摔?要我说,怕是又要作妖,瞅着吧,回去就得跟赵家妹子喊疼喊累。”
这也不是头一回了,上次王家妹子崴了脚,让她去提桶水,她可不就脚下打滑腿发软,哭哭啼啼的诉了一路的苦?
当时,可是让村里人看了不少笑话。
几个婶子说这话的工夫,就已经走到她跟前了。
等走近了了,她们才瞧出林秀秀蜡黄的脸半点血色都没有。想到她接连闹病,眼下又一副狼狈模样,心里不禁软了一些。
就算再瞧不上她,如今也不好说什么难听话。
这闺女也是个命差的,要是赵家小子还活着,哪怕就是去做徭役做苦力,最后缺胳膊少腿了,可好歹还有个人气儿。过两年,日子缓一缓了,再要个孩子,她也就有了依仗。
可现在……
最后还是中间那个最面善的王婶子先开了口,“秀秀,你这身子刚好,怎的就出来了?”
林秀秀假装腼腆的叫了声婶子,然后颠了颠背篓背好说道:“咱农家院的媳妇,没那么娇贵,小病小痛的在屋里捂两天儿也就好了。况且前几天我娘照顾我也累的厉害了,所以我就想着趁着晌午暖和的时候,出来碰碰运气,许是能挖些野菜……”
这话说的好听,让几个婶子都忍不住多瞧了她几眼。
直到林秀秀被打量的都有些心虚了,那婶子才笑了起来,“这孩子病了一场,倒是知道心疼人了。”
“哎,要我说先前该是秀秀难受,顾不上家里的活儿。眼下身子好了,可不就知道帮着自家婆婆了。”
另一个婶子心里虽然也惊诧,不过看林秀秀有了改变,心里也替王氏高兴。
她和善的笑了笑,对着林秀秀劝说道:“现在各家都不容易,眼下你既然大好了,可要好生跟你婆婆经营日子。再怎么说,总归比在外头飘荒着强。”
“是这么个话,你婆婆其实挺好的,要不然也不能救下你来。现在各家各户日子难的,都为着省口粮卖儿卖女了,也没几个像你婆婆这样心善的了!”
林秀秀心里明白,这是村里唯一瞧清过原身“恶习”面目的人。
从抠王氏的家底,到各种哄骗,甚至偷摸翻找。还有一碰到干活儿就头疼身子乏的事儿,原身可是一样没少做。
说句难听的,哪怕王氏去砍了大半日柴禾,回来怕是喝口水都得自个烧的。
就算原身这些事,没当着外人做,可这几个婶子在串门的时候,也不是没碰上过。
想到这里,林秀秀赶忙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往日是我不懂事,不过往后我总归是要孝敬我娘的。”
几人见林秀秀能把话听进去了,心里越发为王氏庆幸起来。
先前她们还为王氏不值,觉得她救人救回了个祖宗。
却没想到,如今这祖宗也有长了心。这大抵也算是王氏的福报了,虽然没了儿子,寻个贴心的儿媳妇好歹也算慰藉。
刚刚最先开口的王婶子见她总提篓子,不由往里瞧了两眼。
等瞧见里头半篓子观音土后,她就皱起了眉头,“秀儿,这观音土可不能多吃,吃多了能要命!”
林秀秀听她话里全是关切,不由笑了起来,“也不是顿顿都吃,今儿我原本是想去沟里头挖野菜的,但我娘不放心不让去。这不,我只在前山晃了晃,没寻找野菜,挖点观音土好歹也不算白出来一遭。”
“家里还有先前挖的野菜,到时候混点观音土,也能顶上几顿。先熬过这几日再说,等隔壁村的大老爷来收柴禾的时候,就算熬过去了。”
如今村里的老弱病残,多半都是会拾柴禾,等到专门收柴的人来村里后,两三文钱一抱的卖掉。
忙活三五日,能攒下两抱柴。虽然得的钱不多,可也够买两斤苞米面的。
吃饱肯定不够,可清汤寡水的填填肚子也算是好的了。
王婶子想起她家的情况,心里有些不落忍。
这种荒年有啥好盼头啊,就是隔壁来收柴禾的人,都能被村里妇孺当大善人。
可就算这样,村里的孩子也越来越少。不为别的,因为养不活啊。
就算是王婶子家这样,还算是村里体面人家的,先前的时候也不会没有没熬过饥的孩子。
大旱年的头一年,家里俩媳妇,接连生娃,可生了娃没奶没粮,俩娃娃饿的哇哇哭。
最后老大媳妇实在受不了了,竟偷偷筛了观音土,用水冲成糊糊喂了孩子。
孩子吃了几口,安稳睡下了。
当时老大媳妇也是想着,左右都要饿死了,能喂一口是一口吧。
只是打那次睡着以后,孩子就没再醒了……
这种光景下,村里这样没了孩子的人,也不是她一家。
之后在家里彻底断了粮的时候,还是她俩闺女,跑去寻人牙子把自个卖了,换了十斤粮食。
十斤粮食算不得多,可好歹盘活了一家人,也让老二家那哭都没力气的娃娃活了下来。
后来家里的男人跟儿子都出去做工,她带着俩媳妇想办法种地勉强打几十斤口粮。
因着家里人口多,加上几个人都不要命的做活儿,这才慢慢把日子过起来。
不过打那孩子没了以后,她就再见不得人吃观音土了。
想到这,她干脆从自个挎着的篮子里掏出一把野菜塞进林秀秀背篓里,“听婶子的话,能不吃这观音土就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