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到手的钱不多,但足以让卫星河的手头在付完一季度的房租后还能暂且宽裕一些了。
目前为止,虽然众多的换钱手段都存在不小的弊端,但也不是完全走不通。尽管把奢侈品或金银首饰一类的实物从第二个世界带过来价格会大打折扣,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假如这个从第二个世界往第一个世界搬运的“扶贫工程”可以长期持续,那她几乎就算是有了个时不时可以赚点小钱的外挂。
上次回来之后,她特意翻看了一下这一次穿越后两本小说有没有什么变化。但令她意外的是,两本小说对比穿越之前毫无变化,第一本小说仍然是全然空白的本子,第二本小说的文字止于第二章开头,最后几个字仍然还是“落笔于八月三号”,半个字也没有多出来。
卫星河本以为小说出了什么问题才会没有像之前一样自己把在第二个世界经历的一切变成文字出现在纸张上,但她后来想通了。她一共去第二个世界去了三次,只有第二次的时候回来看见小说里出现了新文字,那大概是因为她当时在第二个世界走的剧情正好完成到了一章的末尾。现在并没有新文字的出现,大概是因为自己晚餐中途跑了回来,还没有完成“第2章 狼狈”的全部剧情。
但想明白了这一点,卫星河却更加疑惑了。
嘶……假如小说的作者在另外一个纬度撰写、创造这两个世界所有人物的故事,那第二本小说的落笔日期不应该是作者那个世界的日期吗?怎么是她所在的原生世界的日期呢?
而且,她发现只要落笔日期一到,她就可以在那之后的任何时间点进入第二个世界再随时回来——除非下一段剧情还没更新,那样的话她就得像这次一样等到新一章的更新日期到来,然后才能再次进去。她完成剧情之后,小说才会浮现新的文字,记录下她所有的经历。
那这样的话,假如她到了更新时间却一直不进第二个世界呢?那小说不就一直没办法更新了吗?难道作者只能等她什么时候心情好,随机进入第二个世界走剧情才能继续更新吗?
又或者……她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她其实并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作者笔下早已安排好命运轨迹的傀儡。那些剧情虽然是她的经历,但并不是由她主观创造的,她自以为自由的的一言一行其实都在作者这个高维度“创世神”的掌控、安排之下,因此作者不会受她的随机选择的影响?
她是她,还是不自知的提线木偶?
卫星河越想越觉得自己脑子里的所有神经元都跟麻绳一样死死打结在一起,无论怎么梳理也没有半分头绪。
最后,她索性也不纠结了。老琢磨着“我是谁”“我从哪儿来”的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的哲学家,而且想明白了这些也不会带来什么实在的好处,只能带来超出认知的绝望。她是谁有什么关系?吃饱喝足就得了。她的命运就算早已被作者安排好,只要看看刚到手的卖金子的钱,她就觉得,那作者待她还算不薄。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一只蚂蚁的整个世界就是一棵树根,非要把某一只好好生活着的普通蚂蚁带走坐飞机送到喜马拉雅雪山上让它“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一种非常愚蠢、非常自以为是的行为。说不定作者的世界也有上一层的“创世神”,说不定她现在动笔写个什么东西就也可以成为下一层世界的“创世神”。大家都好好在自己的世界里活着就挺好,没必要想得那么明白。
她索性不再思考了。她现在还不缺钱,暂时还不用进第二个世界里面对那个烂摊子。她在自己的现实世界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租房、投简历、赚钱、搬家……忙起来就没空再思考多余的事情。
直到搬家前夕,卫星河才通知了一下卫江自己要搬走的事情。卫江着实震惊,一直在追问她要去哪儿,哪儿来的钱出去住。但卫星河真的只是单纯地通知一下他,车轱辘话应付过去就回房间了,什么都没有多说。
她租的地方离她奶奶家比较近,单人开间,不算很大,但一个人住着也很舒服。
搬家前一天,卫星河本来都要预定搬家公司的小卡车了,但卫江忽然跟她说,第二天要用车帮她搬。
她的行李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零零散散收拾起来竟然也用了好几个巨大的打包纸箱,一般的出租车都装不下。要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叫搬家公司。
卫星河疑惑地问:“你帮我搬?你怎么帮?”
卫江哼着小曲儿往沙发上一躺,懒洋洋道:“我明儿开那商务车给你搬,那玩意儿大,正好搬家。叫搬家公司还怪费钱的。”
卫星河想说“花的又不是你的钱”,但说出口的却是另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商务车?你哪儿来的商务车?”
卫江翻了个身,略显臃肿的身躯动了动。
“孙总的,借我用了。”
孙总?孙伏?
卫星河立刻问:“他干嘛借你?”
卫江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
“哎呀……是孙总,听我说了一嘴你要搬出去自己住,就说给我放一天假,回去给你搬家,还把大车接我用。哎你不是说你跟孙总说不上话吗?怎么人回回对你这么上心?你是不是诓你爹呢?你们有联系啊?”
卫星河暗自思忖,没回答卫江的话。
“哎这孩子,哑巴了?话都不会说一句?”
“……没联系。”
卫星河甩下一句话就回房间了。
孙伏……是第一个世界的孙伏。
卫星河此时才有空捡起这次穿越之前跟孙伏的那么一点进度。最近太忙,她都快忘了,自己上次还跟孙伏约过一句似真似假的“下次一起吃饭”。但他们两个人真的没什么实在的交集,那句话也更像是社交的客套,没有了下文。
卫星河倒不在乎那一顿饭,她在乎的是——
假如她能直接在第一个世界里直接跟孙伏在一起就好了。
从第二个世界往外倒东西,到底不太方便,要是真能如原著小说那样,她在第一个世界里就跟孙伏有点什么关系,不仅凭孙伏的条件她完全不亏,甚至还算是占便宜,而且那种大老板一定挺大方的,就不说收收礼物转卖就能捞一笔,就算是跟着吃喝玩乐享受一段时间也挺好的,更不要说原著小说里还有一套分手房子在那等着。
卫星河不特意摸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跳。
孙伏要不是身价在那,就那张脸那个身条儿,管她要钱买他她都会觉得合理。结果现在不光不要钱,他还白给;不光白给,还倒贴钱。
真是连吃带拿的好事。
她周围都摆满了大纸箱,只有床铺暂且还没收,要等明早起来了再收拾。她现在就趴在床上,看着手机里孙伏的联系方式,忍耐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试探试探他。
“您借了车给我爸吗?真是太麻烦您了,谢谢。”
她听说过孙伏工作特别忙,卫江经常不回家并不完全是因为他爱在外边玩,其实也是因为孙伏的行程太满了,连带着他的司机也跟着近乎连轴转。因此,卫星河并没期待着孙伏会很及时地回复她的消息。
但没想到的是,消息没等来,她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孙伏的电话。
电话?
卫星河想,他的员工一定都挺烦恼的吧?要说什么就直接一个电话直接打过来,连商量都没有,一看就是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执行力非常强的人。
她本来还想在手机上试探试探他,这下子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了。
接电话之前,她还特意去把房间门锁上了。
“喂?”
卫星河听见电话那边稍微有些嘈杂,但孙伏的声音还是很清晰地传进了耳朵里。
她打了个招呼:“您好?”
对面的孙伏似乎走到了一个更为安静的环境里,嘈杂的背景音消失了,卫星河听见他笑了声,温柔地问道:“你爸爸跟你说了?”
卫星河跪在床上,捧着手机,嘴角翘着,语气藏不住自得和雀跃。
“是啊。”
只需要一句话,她就能从孙伏温柔得近乎可以滴出水的语气里感受到明显的暧昧的意思。
“是您特意安排的吗?”
那点浅薄的、藏不住的心思从电流里的声音传到孙伏的耳朵里,如同春日窗外翘起的一株枝叶,年轻、简单、明了。
孙伏面对着墙角,低头敛下眼帘,因为耳朵里略微上挑的尾音而觉得有些好笑。
“嗯,不知道够不够大。”
其实那车算够大了,实在不行走两趟也可以,至少帮卫星河省了好几百的搬家费。
“您总是帮我,都不知道怎么谢您。”
这话是掺假了的,卫星河只是想抛一个橄榄枝,好往下继续发展。
不知道是不是见到过第二个世界里的那个孙伏的原因,她现在看着第一个世界里的孙伏都不觉得很难接近了。她几乎觉得自己已经有本事可以拉好鱼钩,说远就远、说近就近地勾住孙伏这条鱼,想炖的时候就再捞上来直接上锅。
钱到手了,鱼也上钩了,卫星河觉得最近真是一帆风顺,得意洋洋地钻进了被子里躺好,无聊地观察着自己的指甲。
孙伏顿了下,问道:“那……你想怎么谢呢?”
很上道的回应。
卫星河转了个身,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对电话那边笑道:“您这两天有空吗?”
她本来想说“我上次说请您吃饭,有没有空”的,但她转念一想,请他吃饭,她着实有点肉疼,因此索性换了种委婉的问法,这样一来她不主动提他肯定不好意思让她付钱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听错了,她似乎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一声隐隐约约的笑。
很轻,像是羽毛一样扫过耳朵。
就在她以为孙伏在笑她的时候,孙伏适时地开口说话:“记得上次你就说过可以一起吃个饭,只不过后来你没再找我,我以为你很忙,就没有打扰你。我这两天不忙,就是不知道你最近搬家是不是有空,有空的话……或许我能请你吃个饭?地点你定。”
一长串话瞬间让卫星河忘记了自己刚才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
她听说孙伏请客,于是高高兴兴道:“有空。”
孙伏:“嗯,那你有什么想去的餐厅吗?”
餐厅?
卫星河门都不出几次,一时间也说不上来什么合适的餐厅。
孙伏并没有让她为难太久,而是很快提出了一个建议:“嗯……这样吧,京府菜可以吗?XX中心那一家。我个人觉得味道不错,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卫星河不知道那家店,但她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XX中心”,CBD商业中心大厦,就在长安街边上。她去那边几乎只敢逛,什么都不敢买。
一听这个地点,卫星河就兴奋起来了。这下子比起跟孙伏的进展,她倒是一时间更期待能吃一顿贵餐厅。
“行,可以啊。”
语气明显热切了些。
孙伏低头理了理自己本来也没乱的衣服,嘴角无声地扬起。
“好,那后天中午可以吗?我十一点到一点都可以去接你,看你有没有空。”
卫星河:“十一点半吧。”
孙伏:“好,那到时候见。”
“到时候见。”
电话挂了。
孙伏关掉了手机,看着面前空白的墙发了会儿呆,末了莫名其妙地笑了下,才抬脚回到包厢里。
他在外面跟人吃饭,有熟悉的朋友,也有不熟悉的合作方,都是被东道主聚在一块的,说是不为工作,但实际上这么几个铜臭腌入味儿的人谈来谈去也离不开市场和开发。
孙伏一回来,就有一个人急急放下嘴里的酒,招呼道:“哎,大伏,哪儿去了你?”
照辈分来说,孙伏是老大,孙牧是老二,同时认识他们俩兄弟且感情很到位的熟人一般喊他“大伏”,孙牧则是“孙二”或者“孙老二”。
而眼前这个人,年纪与孙伏相仿,皮肤是晒出来的浅褐色,眼睛又黑又亮,看着很机灵。
他叫吴拜,大学的时候跟孙伏是同学,研究生倒是跟孙伏在不同的国家上学,不过联系一直很紧密,算是孙伏最铁的一个兄弟。他们俩甚至曾在一个留学加拿大,一个留学德国的时候一起约着申请荷兰的国际组织职位,当同事一起实习了半年多。
孙伏跟大家打好了招呼,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偏头跟吴拜解释道:“打个电话,没事儿。”
他很不喜欢酒精的味道,因而只要不是逼不得已,他不会喝酒。
此时此刻,周围的人都喝得有些飘。孙伏靠在自己的座椅上,抬手松了松领口,忽然若有所思地问吴拜:“你说,比咱们俩稍微小几岁的女孩,现在都喜欢什么东西?”
吴拜想也不想:“你谈对象了?”
孙伏:“没,差点儿。”
吴拜思考了下,说道:“那得看人女孩什么爱好了,你这么愣问我有什么用?人家喜欢什么你不知道啊?”
孙伏眉尾一挑,轻笑了声道:“哎,你猜她喜欢什么?”
吴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有病吧?我怎么猜?”
孙伏自顾自继续道:“她喜欢贵的,跟那那边前台那个……就那个,小招财猫似的,投硬币就招手,一模一样。”
吴拜笑了下,“挺可爱的嘛。”
他随口一句的夸奖却让孙伏眉头微皱,“嘶”了一声就那么凉嗖嗖地看着他。
吴拜立刻投降道:“行行行,我不说了。你看你,我都不认识人家,就说句感受,你瞅你小气吧啦那样。”
孙伏:“以后有机会再认识。”
他握着杯子缓缓在手里转圈,脑子里却开始在想,后天要带什么礼物才能让卫星河像今天一样,开心得像树上转圈的小鸟。这次隔着电话他光听着没看着,下次当着面,他可以检验一下是不是跟他脑子里想象的表情一样。
一样……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