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立舒桃为平妻,还是你来管家,什么都不会变。”
定北侯堂而皇之地说道。
苏英媚面无表情地看着想要把外室立为平妻的定北侯。
二八年华,她摘掉公主的头衔,披上嫁衣,嫁给常年在外征战的定北侯。
五年光阴匆匆,她操持府内大小家事,精心经营微薄的产业,辛辛苦苦将原本入不敷出的定北侯府支撑起来,可以说是定北侯府的支坚实柱。
而定北侯呢?他要么在遥远的战场上浴血奋战,要么在府外纵情声色,享受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在定北候府内,他的侍妾之多,竟能数出一手之数。
苏英媚默默忍受着这一切,辛苦操劳,还要花钱给定北侯养女人。
多年来的夫妻情分,苏英媚曾经怀揣的懵懂爱意,也早就在在定北候的荒诞无度中消磨殆尽。
她以为定北候对自己已经够无情了,没想到他还能做出更无情的事情,为了一个外室,连夫妻间最后的脸面也不要了。
当着众人的面,定北侯公然提出要立平妻,这一举动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打在了苏英媚的脸上,将她在侯府中最后的一点尊严冲刷得无影无踪。
苏英媚的心渐渐冷却,像是被寒风穿透,手脚冰凉,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她没有夫君的半点宠爱,没有血脉相连的孩子,更没有得到婆婆的丝毫支持。
在这偌大的侯府中,她唯一拥有的,便是手中紧握的那点权力,这是她最后的尊严与依仗,绝不容许被他人轻易夺走。
仅仅因为生了个孩子,就妄图与多年来一直主持府中事务的当家主母平起平坐,她李舒桃,还真是不自量力。
苏英媚心中的冷笑只在一瞬间闪过,随后她迅速调整表情,重新换上那副温婉而和煦的笑脸,变化之快,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她笑意盈盈地开口,声音中透露出几分大度与从容:
“好,平妻。就立妹妹为平妻吧。侯府事多,也该有人来帮我分分忧了。”
“府上一下子添了三个新人,也是难得的喜事。”
定北候没想到苏英媚会这么简单就答应下来,随即又被她口中的话语吸引走了注意力:
“还有一个人是?”
苏英媚兴高采烈地给老祖宗周李氏、王氏福了福,笑着说道:
“是绿依院的许氏,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待到生产,又是添丁的大喜事。这一向可真是喜事不断!”
“原本是想等许氏的胎稳下来,再好好大办。今天出了李妹妹这样的喜事,妾身想着,不如喜上加喜。”
原本已经展开笑颜的李舒桃,一听是许氏怀孕,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再无半点喜色。
王氏本是一脸喜色,但得知是许氏怀孕后,她的神色立刻变得尴尬起来,嘴角勉强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嘴里嘟囔着:
“怎么是她呢?”
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忿忿。
定北侯一听许氏怀孕的消息,脸色也变得僵硬起来,原本还算平和的神情瞬间变得莫测难辨。
苏英媚仿佛浑然不知情,继续笑着说道:
“她有福气。许氏入府以来,对侯爷一直情深意重,此番怀孕,也算是花开结果。”
说罢,她对着定北候好奇说道:
“许氏有孕,又是伺候侯爷多年的人了,也该给她抬一抬位分。”
“侯爷打算给她什么位分呢?”
“说起来,许氏当年贵为许家嫡女,却因爱慕侯爷,宁可屈尊降贵以侍妾的身份入府。这些年来,许氏温柔贤淑,侍奉得体,侯爷要好好安抚她才是。”
定北侯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许家也是京城大族,族中多有朝廷重臣。
而许氏是许家的掌上明,。当年许氏对定北候一见钟情,非他不嫁,宁可做侍妾也要嫁入定北侯府,确实让定北候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些年许氏对他的温柔小意是他在正妻那里体会不到的,俩人确实有几分情意在。
许氏的家世显赫和情深意切在从前是定北侯得意的资本,此时却成了他立李舒桃为平妻的绊脚石,让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李舒桃是嫡女,许氏也是嫡女;李舒桃为定北侯诞育孩子,许氏也有了身孕;若是李舒桃能被立为平妻,那许氏为什么不能?
若是李氏成为了平妻而许氏不能,许家定会揪住此事不依不饶。许家在北疆也有许多人脉,若是真想给他下绊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若是不立李舒桃为平妻……定北侯抬眼,就看到李舒桃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心中烦躁起来。
定北候给李舒桃承诺了平妻的名分,此时才发现恐怕难以实现。
他不禁对苏英媚有些埋怨,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要在李舒桃回府的第一晚就说,还是当着全家人的面提出此事,直接将定北侯架在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不是丢他的脸吗!
苏英媚冷眼旁观定北侯烦躁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定北候没给她脸面,她为什么要给定北侯脸面?
想给外室抬为平妻?
好啊,要么都抬,要么都别抬。
这就是她的对策。
都别抬,她能保住自己当家主母的地位,也能维持住一大家人面子上的平和。
一旦将李氏和许氏都抬为平妻,那一侯府三平妻,说出去就是京城的笑柄,丢脸的就只能是定北侯自己。
成婚五载,苏英媚与定北候虽夫妻之名犹在,却从未同床共枕。然而,这并不影响她对夫君的了解。
在定北候的心中,面子与权势始终占据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他可以纵情风月,可以容忍后宅中的女人们为了宠爱而争风吃醋,但绝对不容许这些女人的争斗影响到他的政绩与名声。
因此,苏英媚几乎可以肯定,今日这“平妻”一事,在触及到定北候的底线后,最终只会不了了之,成为一场无果的闹剧。
王氏作为婆婆应该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可她在内宅上没有什么天赋,一向说不上话。
场面就这么僵持下来。
“罢了,还是等李氏的孩子和许氏的孩子都生下来,再抬他们的名分,也是不迟的。”
还是一向沉默的老祖宗周李氏发话了,打破了眼前的僵局。
说罢,她又看向苏英媚,说道:
“孙媳妇说得好,大家族有大家族的规矩,长幼尊卑有序,才能长长久久。”
“你一向管家管得很好,这些年劳心劳力,侯爷应该好好补偿补偿。”
“你往后,也别太过劳累,好好养好身子,为侯爷生一个嫡子,才是咱们定北侯府的福分。”
定北侯和苏英媚连忙低头称是。
“今天实在是太晚了,老婆子我也累了,就先这样吧。”
周李氏未对李舒桃的存在作出评价,说罢,便挥手打发几人离开。
众人静默退下。
苏英媚与定北候一踏出府门,便如同陌路般分道扬镳,两人的疏离与冷漠仿佛凝固在空气中,形成一道无形的隔阂。
相比之下,李舒桃与定北候并肩而行的身影却显得那般和谐,仿佛一对真正的恩爱夫妻。
李舒桃走时,伸手要牵走正依偎在老祖宗周李氏身边的孩子,却被伺候老祖宗的侍女裁柳拦了下来:
“老祖宗很喜欢泽南小少爷,要留着小少爷在身边。”
李舒桃脸色一白:
“泽南年纪还小,只怕还不能离人呢……”
裁柳微笑说道:
“李夫人只管放一百个心,咱们老祖宗身边的人,服侍的才叫尽心呢。”
李舒桃只能紧咬着苍白的嘴唇,默默跟在定北候身后离开。
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与方才来时的欢声笑语成了鲜明对比。
定北侯原本打算趁着苏英媚不防,直接和祖母、母亲把平妻的事情敲定。
这样第二天起来,即便苏英媚再怎么生气,也没办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没成想,苏英媚连夜杀过来,先是给李舒桃母子二人扣了个“不体面”的帽子,紧接着用许氏有孕一事把平妻的事情压了下去,打了二人一个措手不及。
李舒桃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定北侯,如同柔弱的菟丝花般依偎在他的身旁,声音中带着一丝怯意和不安:
“侯爷,妾身今日突然入府,没和苏姐姐商议,苏姐姐会不会因此生妾身的气呢?”
定北候看着李舒桃那委屈而又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不禁一软,他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柔声安慰道:
“不会的,她是当家主母,应该懂得宽容大度。”
李舒桃低垂着眼帘,长发如丝般滑落,她轻轻依偎在定北候的膝上,缓缓说道:
“那就好……妾身别无所求,只要侯爷不嫌弃妾身,即便是苏姐姐对妾身有所不满,妾身也能承受。只要能与侯爷日日相伴,妾身便心满意足了……”
听着李舒桃这番深情告白,定北候心中愈发感到熨帖。
这样一个柔顺温婉的女子,与自己青梅竹马,又对自己情深意重,自己怎能辜负她呢?
平妻的位分,定北侯下定决心要给李舒桃。
“你放心,平妻的位分,你本就当得!只不过,如今许氏怀孕,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然而,他并未注意到,在他看不到的角落,李舒桃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
听到“许氏怀孕”这四个字,她心中涌起一股嫉妒和愤怒。
她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将平妻的位分牢牢抓在手中,绝不能让许氏那个贱人争了自己的东西!
不仅是平妻的位分,就连苏英媚那正妻的宝座,李舒桃也誓要夺到手中。
今日,苏英媚那光鲜亮丽的主母气派,如同一道炫目的光芒,深深印入李舒桃的眼底。
她站在那里,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尊贵。
那正是李舒桃想要成为的模样。
嫉妒、羡慕、还有不甘,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在她的心底肆意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