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苏英媚在寿喜乐陪着老祖宗吃完饭,就挽住定北候的手臂:
“侯爷和妾身一起去看看许氏,昨夜许氏突然说自己的肚子不舒服,妾身担心了一晚上。”
定北侯拍了拍苏英媚的手,柔声道:
“她只是睡不着觉,倒是劳烦你不舒服了。”
定北侯还记得苏英媚睡不好会头疼,偏偏又让苏英媚去照顾许氏。
苏英媚抿唇一笑,犹如花开。
夫妻俩并肩朝着绿倚院走去。
那和睦的情景在旁人眼中或许只是一幅普通的画面,但在李舒桃看来,却格外刺眼。
曾几何时,在边境的小院中,她与定北候也有过那样的和睦与恩爱。
那时的她,是定北侯心中的唯一,是他宠爱和呵护的对象。
然而,时光荏苒,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现在的她,只能搂着怀中的周泽南,寻找一丝丝的安慰和依靠。
李舒桃按下心中酸涩,搂紧了怀中的周泽南,全然不顾怀中孩子不适地挣扎。
她只有自己的孩子可以依靠了。
苏英媚和定北候刚踏进绿倚院的门,便清晰地听到许氏那尖锐而傲慢的声音:
“苏夫人送的东西?丢出去丢出去。”
苏英媚的脚步顿时停滞,一阵尴尬和愤怒在胸中翻涌。
她转头看向定北侯,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都流露出一种困惑。
他们似乎都在问对方:这是在干什么?
许氏这是在发什么疯?
即便是受尽宠爱的李舒桃,也而不敢明目张胆地对苏英媚不敬。
绿倚院的下人们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许夫人背地里说主母的坏话,还被主母当场撞见了!
夫妻两人站在绿倚院的门口,静静听着屋内的动静,心中各有思量。
屋里的侍女似乎是劝了几句,许氏的声音就瞬间尖厉起来:
“苏夫人苏夫人!这么喜欢苏夫人,你去伺候她好了。这送的都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几个燕窝,就要我感恩戴德吗?”
“许家送来的东西好得多了,我才不屑用她的这点恩惠。”
随即,许氏的声音一转:
“再说了,府里那么多女人,谁都能生,只有苏英媚成婚多年生不下一个孩子。谁知道她会不会心生嫉妒,让侯府里的女人都生不出儿子来?”
“侯府那么多女人,可是只有李氏那个外室生下了一个儿子。”
“我可不敢喝她给的药!”
听着屋内许氏那尖锐而刻薄的话语,苏英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成婚多年未能生下孩子,确实是她心中的痛楚。
许氏当着下人的面,如此肆无忌惮地谈论这件事,仿佛在故意揭开她的伤口。
背地里更不知道该如何编排她,说一些毫无根据的话。下人们以讹传讹,只会说得更难听。
苏英媚恍然,她有一瞬间怀疑,全侯府的人都在笑话她,笑话她的肚子。
当她抬头看向定北侯,那冷硬的面容和怀疑的眼神更是让她心如刀绞。
她原本以为,定北侯会对这样不着边际的话嗤之以鼻,至少在她名义上的夫君面前,她还能保留一丝尊严和信任。
然而,此刻的定北候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冷。
苏英媚对定北候的了解深入骨髓,她知道,一旦许氏的那些话传入他的耳中,他必定会对自己产生疑心。
哪怕这种揣测是完全毫无根据,定北候也一定会用审视的眼光打量自己的正妻,怀疑她这么多年的究竟有没有动过阴私手段。
这种被怀疑和误解的感觉让苏英媚气得浑身微微发抖。
她根本不想理定北侯,挽着的手臂也撒开,径直朝着许氏屋中走去。
许氏原本还在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试图掩盖自己的心虚,但看到苏英媚那冷冽的眼神,她瞬间被吓住了,脸色苍白,嘴唇颤抖。
“姐姐怎么来了……”
苏英媚冷着一张俏脸,多年管家的威严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压得许氏喘不过气来。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姐妹。我倒是不知道,许家的女儿都是如此背地里编排自己的姐妹吗?”
许氏脸色一白,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都被苏英媚听进去了。
事已至此,苏英媚如何惩罚她,她都只能忍下。可若是牵扯到自己的娘家,一旦这样的话传出去,许家的姑娘就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许氏慌忙跪下,哭道:
“夫人如何罚我都好,只求夫人惩罚分明,不要牵连旁人。”
“怎么,你是觉得我往日里惩罚不分明、随便牵连旁人吗?”
事到如今,许氏还不忘倒打一耙,苏英媚差点被她气笑了。
定北侯走进屋内,眼前的景象让他眉头紧锁。
他看见许氏,他初怀身孕的爱妾,跪坐在地上,一脸哀求地望着他,而苏英媚则站在一旁,脸上露出冷漠的表情。
原本因为许氏的话而对苏英媚心存芥蒂的定北侯,此刻心中的天平更是倾向了许氏。
他心中涌起一股不满,觉得苏英媚在这个时刻表现得不够仁慈,甚至有些刻薄。
“即便是她做错了事,你也要顾念她腹中的孩子。地上冰凉,你还要这样罚她,可见你心肠狠毒!”
苏英媚彻底被气笑了:
“是她自己要跪在这里的。”
“就算是她自己请罪,你就不会扶她起来吗?”定北候怒道。
合着全是她苏英媚自己的错咯?她活该被妾室和下人们编排流言蜚语,活该因为侍妾自己下跪请罪而遭到责骂?
苏英媚心中的委屈如潮水般涌来,但她只能努力将这股情绪压在心底,不让它流露出来。
没人会在意她的委屈。
她冷眼瞧着定北候将许氏拉起来,珍惜地搂在怀里,看着许氏微红着眼眶等着定北候的安慰。
苏英媚的心,在定北候那几日的温柔相待中,本已有些许软化。然而此刻,那重新冻结的坚冰,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硬。
她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重新戴上了那副毫无破绽的微笑面具。
她的声音平静而冷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都是妾身的不好,许妹妹身娇体弱,寻常的燕窝是入不了许妹妹的口的,不怪许妹妹看不上姐姐的东西。”
话音未落,她好似突然想起一件事,继续说道::
“说起来,李妹妹和许妹妹如今都怀着身孕。侯爷对李妹妹的宠爱,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她用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既然许妹妹看不上我这里的,那不如就用李妹妹那份吧。”
定北侯的眉头刚刚要皱起来,苏英媚就快言快语抢先说道:
“李妹妹的东西一向是婆婆准备的,想必同样的东西,许妹妹用着,侯爷也放心。”
她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角度,眼神直直射向许氏::
“许妹妹也不必费尽心机编排些不成体统的流言,可以好好养胎了。”
许氏缩在定北候的怀里,脸色一白,避开定北候探寻的视线。
定北侯一看许氏心虚的模样,就知道今日之事又是子虚乌有,自己错怪了苏英媚。
他本想让苏英媚继续照顾许氏的胎,转念一想,让母亲王氏照顾一个李氏是照顾,再加一个许氏也是照顾。
这样一来,无论是李氏还是许氏,都能得到妥善的照料。万一苏英媚真的动了什么心思,也没有下手之机。
“好吧,就让母亲来照顾许氏的胎吧。”
话音一转,当着苏英媚的面,定北候没打算放过随意编排流言的许氏:
“许氏,言行不端,就禁足绿倚院,好好养胎吧。”
说罢,不顾许氏的哭泣哀求,径直离开了。
苏英媚回到春晖堂,尽管她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但手中的书页却频繁翻动,显露出她内心的烦躁与不安。
今日许氏一闹,将她与定北侯之间那层薄薄的夫妻情谊戳得支离破碎。
她这才知道,不管自己如何贤惠美丽,如何用心维护与定北侯之间的关系,终究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定北候今日对她的疑心,就是横亘在俩人之间的最大障碍。
或许,定北侯从来就没有真心对待她过。
以后,她要与这么一个冷心冷情的男人度过一辈子吗?
苏英媚揉了揉眉间的愁绪,回想起昨日湘雪的惊人之语。
“出府……”
苏英媚喃喃。
这个词在她的脑海中回荡,仿佛为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以前,她从未生出什么反抗的念头,只想着一心一意在这四方的天地里经营好自己的小日子,在漫长的等待中期盼夫君的回心转意。
然而现在,她不再对自己的夫君抱有任何期待,连这光彩夺目的春晖堂,都变得难以忍受。
她或许可以试着出府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