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婚禮當日，隨著晨曦的破曉，鼓樂齊鳴，如同天籟之音，穿透雲霄，喚醒了沉睡的大地。
　　雲夢，身著繡有龍鳳呈祥的嫁衣，頭戴璀璨的鳳冠，猶如一朵盛開的牡丹，嬌豔欲滴。
　　這一日，她等了很久。
　　從愛上趙旭的那一刻，她便無時無刻不在幻想自己嫁與他時的情景和心情。
　　她想過緊張，想過幸福，想過傷心和迷茫，卻從未想過自己會如此毫無波瀾的待嫁。
　　就如今日自己是個替嫁娘，除了滿心的酸澀，毫無新婚的欣喜一般。
　　迎親的花轎很快來了門口，換好妝容的雲夢由丫鬟扶著緩緩走出閨房的門，來到前廳。
　　雲父雲母早已等在了這裡，瞧見她，雙眼瞬間紅了，壓抑許久的淚終是止不住流了下來。
　　“夢兒，你嫁過去可要好好的，凡有任何不順心的事兒就回來，千萬別忍著知道麼？”
　　“是啊，若姑爺敢欺負你，甭管他是什麼人，為父都定會為你討回公道，大不了過得不順心咱們和離回來，咱們將軍府又不是養不起你！”
　　一聽雲父這麼說，雲母立刻白了他一眼，沒好氣說：“大喜的日子，你渾說些什麼呢！”
　　“我這不也是怕閨女受氣麼”
　　瞧著爹孃這般對自己的疼愛，雲夢壓抑的悲傷終於崩塌，不管不顧的撲到他們懷中，哽咽的不斷說：“爹，娘，女兒走後你們定要好好的。娘，爹爹長年在外征戰，落下了不少的病根，您平日裡多叮囑著點兒，他犯了病總是不肯吃藥的，讓他吃，他還騙人，您可不要被他給騙了。”
　　“爹，孃親脾氣不好，您沒事兒多讓讓她，其實孃親溫柔起來很迷人的，您以前在邊境不是總在和女兒誇讚孃親的好麼？女兒無論到了哪兒，都希望你們能幸福。”
　　雲母被逗的噗嗤一笑，沒好氣說：“你這孩子，怎麼要出閣了反而婆婆媽媽的，成了管家婆打算先管著爹孃了？行了行了，快點上轎吧，花轎早就在外面等著了。”
　　點點頭，雲夢蓋上蓋頭，轉身臨跨出門之際，雲母突然在身後哽咽輕喚：“夢兒，你可要好好的啊！”
　　爹孃，你們也要好好的。
　　女兒就算到了天上，也會護佑著你們的。
　　雲夢在心裡輕聲呢喃，踏上了花轎。
　　火紅的嫁衣，十里的紅妝。
　　這一場盛大的婚禮，饒是後來發生了多種變故，再被人提及也是津津樂道。
　　繁瑣的禮儀之後，雲夢被送入了新房之中等待。
　　第一滴紅燭淚流下，新房的門被推開，一雙雲紋靴焦急的走了過來。
　　躊躇半晌，喜帕被揭開。
　　趙旭眼中閃過一絲驚豔，隨即溫柔道：“夢兒，這麼多年了，我終於娶到你了。”
　　雲夢垂眸，沉默不語。
　　見她如此，趙旭也只以為她是在害羞，倒了兩杯酒轉身走回來，剛準備開口，突然門口傳來焦急的聲音。
　　“王爺，出事了！沐小姐聽聞您今日成婚，昏死了多次，現在已經服了藥自盡了！”
　　哐當！
　　手中兩個酒杯盡數落地，狼狽的躺在地上，中間慘淡的酒水卻格外的醒目和多餘。
　　眼看著趙旭轉身要離開，雲夢豁然起身，憤怒而又悲愴的質問：“趙旭，你果然還是背叛了自己的承諾，辜負了我對你的愛。我們從小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卻抵不過沐婉兒的兩年相知相遇，既如此，你又何必娶我？”
　　“今日，你若踏出這房門半步，我必讓你後悔終生！”
　　趙旭眼中閃過急切和猶豫，轉頭看了眼敞開的門，終究還是說：“夢兒，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惡毒了？那面出人命了你還在鬧脾氣！上次你就推她進池塘想淹死她，現在你又這樣，什麼時候你能懂事一點？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能包容你的，好了，你在這裡乖乖等我，等婉兒平安，我這次定會履行承諾送她離開王府。”
　　“果然，趙旭！你會永遠失去我的！”
　　絕望的呼喊讓趙旭腳步一頓，但很快，他心裡又在安慰自己。
　　沒事的，夢兒向來大度，等回來好好安慰就好了，沒事的。
　　看著他決絕離開的背影，雲夢笑了。
　　她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鎖上了房門。
　　轉身之時，她抬手將頭上鳳冠摘下，顫抖的雙手輕輕撫摸著鳳冠上精緻的每個細節。
　　聽說，這是趙旭三年前專門找來全大周最好的工匠精心打造的。
　　他說，他的新娘是守城的將軍，已經很累了，成親這麼幸福的事兒就不能讓她更累了，務必要輕巧。
　　他說，他的新娘，一定要做世上最美的新娘，所以，這鳳冠必須也要最美的。
　　這鳳冠改了又改，改了又改，終於三年後戴在了她的頭上。
　　可新郎已經不再，物是人非，再好的，再精緻的東西又能如何呢？
　　不過是一個笑話罷了。
　　隨手扔到一邊，雲夢頹喪的一步步向梳妝檯走，每走一步，她都會摘下一枚簪子，待到如瀑的青絲落下，這扛了多年的包袱也終於卸下。
　　靜靜坐在梳妝檯前，她看著鏡中自己那張精緻的眉眼。
　　笑了。
　　“爹，娘，女兒不孝了，惟願用女兒這一身血肉能換得你們的一世平安，若有來世，女兒定承歡膝下，侍奉你們終老。”
　　話落，她隨手打翻燭臺，看著鏡中火焰逐漸瀰漫，顫抖著吞噬了這張姣好的面容，這可笑的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