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妈妈说我故意将弟弟带去河边，害得弟弟差点溺水。
她愤怒之下，将我吊到废井里泡着，并往井里不停灌水，直到水淹没到我的下巴。
“既然喜欢玩水就玩个够！”
“你弟弟什么时候醒来，你就什么时候回来！”
没过脖子的水将我包围，我恐惧地拉紧井绳不停哀求道歉。
可妈妈却在井口盖了一块巨大的石板，扬长而去。
我的体力渐渐流失，最后一脚滑倒，绝望地溺死在了井里。
七天后，妈妈终于想起被遗忘的我。
“只要弟弟原谅你，这事就过去了。”
可我已经死去多时了。
—
“妈妈爸爸，漂亮国的迪士尼太好玩了，我们明年还去吧？”
弟弟黄浩然搂着妈妈的脖子摇晃撒娇，脸上笑容灿烂。
“我们还可以把姐姐一起叫上，她最喜欢艾莎公主了！”
骤然提到我，妈妈的脸上立马浮上怒容。
“叫她干什么？她从小抢你的玩具零食，有点好的都藏着掖着自己吃，什么时候想到过你？”
“你就是太善良，才会被她一直欺负。她到底有哪里好，值得你每次出门都惦记着她，还次次给她带礼物。”
“她不配，下次不许了！”
爸爸也是脸色铁青，将手中的茶杯狠狠一摔。
“你妈说得对。要不是黄余身上流着黄家的血，早特么让她扫地出门了！”
“这个孽种，就是来黄家讨债的！”
刚说完，爸爸接到单位的电话，拎着公文包匆匆出门。
妈妈则把弟弟带去玩具房。
“提那个扫把星干什么，来，妈妈给你定制的绝版手办，今天到了，怎么样，这个生日礼物棒不棒？”
黄浩然看着那个一人高的手办，眼睛亮晶晶地夸张大喊：“哇！太棒了，我想这个想了好久了！妈妈我爱你！”
妈妈满足地弹了他的脑门一下：“你就贫嘴。”
我抱着胳膊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股酸涩爬上眼眶，差点没哭出来。
当然，没人发现我的动静，因为我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个透明的灵魂，被困在妈妈的身边逃脱不得。
我还记得自己溺亡时的痛苦，那绝望的窒息感让我现在想起来还全身发麻。
而我的尸体泡在那肮脏的井水里，已经腐烂生蛆。
一直在门口等着的张管家犹豫着开口：“夫人，大小姐还在井里，已经七天了”
妈妈脸上的笑意僵住。
“七天而已，里面有水，死不了。”
“多关几天，不给她点教训，她真当这个家由她做主了！”
张管家担忧道：“可是夫人，人在水里泡七天，皮肤会溃烂感染的，加上小姐没吃东西”
我妈不耐烦了，道：“张管家，你今天怎么回事？没见到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吗，你干嘛老是提那个扫把星？”
她一直厌烦我频繁被人提及。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晚点我派人把她拉出来，行了吧？”
打发走张管家，我妈有喃喃自语。
“也不知道这个家是谁当家做主，连个张管家都能指手画脚了。”
张管家没走远，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
黄浩然探出头来，道：“妈妈，不要生姐姐的气了。我相信姐姐不是故意要害我的。”
“再说我现在好好地站在这里，姐姐只要愿意道歉，我就原谅她。我们毕竟是一家人啊妈妈。”
我妈一脸心疼地叹了口气，道：“你就是太善良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她，才让她得寸进尺。”
“这次她没有得逞，难保下一次”
看到黄浩然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我妈终究是无奈地点点头。
“算了算了，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2
晚饭后，我妈把黄浩然推进卧室休息。
“儿子，虽然医生说没问题了，但你毕竟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受到了那么大的惊吓，还是要多休息才行。”
“哼！黄余这个讨债鬼，好端端地把你带去河边干什么？差点就害你被水淹死！”
“还好抢救及时，你才捡回一条命来。”
“她不是喜欢水吗，妈妈就让她玩水玩个够！”
“妈妈只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和你受的罪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
“她还不领情，又哭又喊，整得好像我要杀了她一样。”
“这次把她放出来，一定要让她写保证书！否则我打断她的腿！”
我妈越说脸上的表情越狠厉，我看得发愣，两行血泪止不住地流下。
可是没人能看到我此刻的痛苦模样。
从医院回来后，我妈不听我的解释，拿着棍棒对着我一阵毒打。
我被打得额头流血，四肢扭曲，全身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
她对我的惨状视而不见，拖着我上车，就把我带到了这偏僻的荒村，找了个枯井就用绳子把我捆起来，吊了下去。
她还不满足，让保镖弄了抽水机，从最近的小溪里抽水，将水灌进枯井，不顾我的哀求，还找来了厚厚的石板封住了井口。
“你好好体验一下弟弟当时的恐惧！”
“他什么时候原谅你，你什么时候出来！”
“不给你点教训，你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我浑身剧痛，身体在水里浮浮沉沉，根本站不稳，因为我的腿已经断了。
我哭嚎着哀求妈妈。
“妈，我错了！我求求你把我放出去吧！”
“我再也不敢了，你就放过我这一回，我不想死啊”
“妈，求你了！我出去就给弟弟磕头，一定会让弟弟满意的！”
我妈似乎忘了，我不会游泳啊！
小时候被黄浩然推进水里骑在身上，他按着我不让我起来，我肺里的空气耗尽了，肮脏的河水涌进我的鼻腔，喉咙，肺部。
从此我害怕靠近野外的水源，连浴缸都不敢用。
我恐惧地努力平衡自己的身体，胸口被水压得喘不上气来。
我只想出去，只要能活着，让我背下那些从没做过的事情我也愿意！
可我妈对我的哭嚎无动于衷。
她冰冷的眼神带着锋芒，说出的话带着冰碴。
“现在知道认错了？我告诉你，晚了！”
“早干嘛去了？”
“你给我待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看着厚重的石板慢慢覆盖我的生路，我不知道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用已经断了的胳膊夹着绳子往上爬。
可是，绳子断了啊，它突然就断了。
我唯一的生机也没了。
四肢骨折，让我无法划水，我只能绝望地再一次感受水流涌进肺部的火辣感，意识逐渐模糊，睁着不甘的眼睛停止了呼吸。
我恨啊！
等我再次清醒，已经成了一缕冤魂，被禁锢在妈妈的身边。
3
此时妈妈和爸爸正带着黄浩然前往国外的迪士尼乐园散心。
这七天里，我跟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三人一路欢声笑语地畅想着没有我的未来，看着他们拍着没有我的《全家旅游vlog》，心中酸涩。
他们早就把我遗忘，没有一个人在乎还在井中泡着的我。
听完我妈抱怨的黄浩然脸上闪过一个莫名阴沉的表情。
他抱住妈妈，声音轻柔。
“好啦妈妈，您就别再生气了。等姐姐回来道了歉，我们还是一家人啊。”
妈妈搂住他的肩膀，眼神冰冷。
“儿子，黄余永远不可能和我们是一家人！她害死你弟弟妹妹的那一刻，我已经当自己从来没生过这个畜生！”
“但凡她有你一半善良，都不会做出那么多恶毒的事情！”
看着妈妈眼中的怒火，我只觉得荒唐好笑。
太讽刺了！
明明凶手就在你的面前啊妈妈！
你怎么就看不见呢？
十二年前，一直期待好事成双的妈妈跑去国外做了试管，终于如愿以偿，怀上了一对龙凤胎。
检查结果出来的那天，爸爸直接买了烟花来庆祝。
我比妈妈还开心，缠着保姆教我熬妈妈最爱的燕窝粥，满心欢喜地端到了妈妈的面前。
可妈妈吃完燕窝粥仅仅半个小时，忽然腹部绞痛，下身大出血，被紧急送到了医院。
可还是完了，还没出生的弟弟妹妹已经胎停，妈妈也因为子宫破裂而被全部摘除。
她再也当不了妈妈了。
我妈第一时间就将自己当天吃过的东西全部送检，结果在残留的燕窝粥里发现了堕胎药的成分。
我当场被我爸一巴掌扇倒在地上，大骂我畜生。
我记得那天接触燕窝粥的，除了我和保姆，还有黄浩然，我看到他曾经拿着一包东西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空了。
我哭着解释，将这个事情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甚至跪求教我的保姆帮我作证。
可她却矢口否认了。
没有人相信我。
他们只觉得我是因为害怕而栽赃黄浩然。
毕竟这样的事情从小到大发生了太多次了。
每次黄浩然犯了错，嘴甜地哄几句，就将锅扣在了我的头上。
我每一次的解释在他们看来都是栽赃陷害。
时间久了，家里人都相信，黄浩然是个诚实听话嘴甜的好孩子。
而我则是那个嘴硬心毒的坏女孩。
他们无条件信任黄浩然，也无条件地相信我是凶手。
我从那天开始，就被全家人孤立，要不是还没成年，恐怕早就被赶出家门了。
毕竟我是一个能心狠手辣残害手足的凶手，保不齐哪一天就会伤害他们最宝贝的儿子黄浩然。
为此他们不允许我单独和黄浩然待在一起，不允许我一个人待着，给我的房间安了无数的监控摄像头，甚至还专门派了一个保姆盯着我，防止我做坏事。
我名为他们的家人，实为犯人，毫无自由和人权。
就如同我的名字黄余，是黄家多余的人。
4
黄浩然睡着后，我妈终于决定将我放出来了。
她坐上车，带着张管家一起前往荒村。
看着熟悉的风景，我又想到了那夜妈妈的狰狞怒吼。
“黄余，你要把全家人都害死才高兴是吗？你明知道浩然不会游泳，你还把他带到河边！”
“你利用他的善良，差点害死他！”
“我真后悔生下你，我要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恶毒，我当初就该直接把你打了！也免得你到处祸害我们黄家！”
我妈妈一直相信黄浩然的谎言，等着我赎罪认错。
甚至巴不得我死了算了。
现在，我终于如他们所愿死掉了。
他们会开心的吧？
到了荒村口，没路了，距离枯井还有一段路。
我妈懒得下车，只吩咐陈张管家和两个保镖去挪开井口的石板，将我拉上来。
我看到那三人来到井口前，费劲挪开厚厚的石板，一股恶臭瞬间就从井口喷涌而出。
张管家三人下意识地捂着口鼻倒退，皱着眉头往里一探头。
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尸体
我那已经成了巨人观的尸体仰面朝上，腐败的肉上面爬满了蛆虫，里面还有十几只老鼠在围着我的尸体啃咬。
听见动静，老鼠们立刻逃窜，露出我已经被啃得露出头骨的脑袋。
瞪大得宛如灯泡的泛白双目死死地盯着井口的人。
两个保镖神情惊恐地捂着胃跑去一旁狂吐。
张管家捂着翻腾的胃，战战兢兢地跑过来敲击我妈妈的车窗。
“夫夫人，大小姐出事了，她”
张管家将自己看到的场景描述了一遍，最后说道：“您要不亲自过来看看？”
我妈立刻破口大骂，神情厌恶至极：“她能有什么事？”
“她从小惯会撒谎演戏骗人，你不是知道吗？现在她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这你也信？”
“她这种天生坏种，哪有那么容易死？”
我妈骂骂咧咧地打开车门，就站在车边冲着井口威胁。
“黄余，你最好赶紧给老娘滚出来道歉！”
“我告诉你，老娘耐心有限，你现在不让他们把你拉出来，就自己抓着绳子爬出来吧！”
“又不是没绳子，你淹不死，你在那里演给谁看？”
我愣住了。
哪来的绳子？
石板盖上以后绳子就被割断了啊！
我看得清清楚楚，绳子的断口整齐，根本不是自然断裂的！
我半个小时都没撑过去就淹死了！
不等我琢磨，黄浩然的专属铃声响起。
他在电话那头又哭又闹：“妈妈，你在哪儿？”
“我做噩梦了，我梦到那天淹死在河里了！”
“我好害怕，我不要丢下爸爸妈妈，我还想和你们在一起很久很久”
黄浩然说着说着就开始打嗝。
他从小就有这个毛病，哭到打嗝没多久就会晕倒。
医生说这是呼吸性碱中毒。
我妈吓坏了。
“儿子你别哭！妈妈现在就回去，妈妈不离开你！”
“你别害怕，妈妈一定要黄余跪在你面前磕头认错！妈妈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伤害你的人！”
5
听着妈妈绝情的话，我已经痛到麻木，没有知觉了。
即便这么多年，我一直被他们孤立，百般折辱，我依然渴望有一天真相大白，他们会重新爱我。
我起早贪黑地学习，次次拿年级第一。
给重病手术的妈妈，三步一叩地爬完万级台阶，就为了给她求到最灵验的平安符。
在爸爸被人抢劫时，抱着劫匪的腿让爸爸逃跑，为此后背挨了七八刀，肋骨被踢断了三根，四级伤残。
可我太天真了！
我做的这一切，在他们眼里全都是作秀。
没有感动，只有厌恶和可笑。
挂了电话，我妈立马让司机开车回家。
和黄浩然比起来，我的生死压根不重要。
张管家指挥两个保镖将我的尸体打捞出来。
可我的皮肉已经尸蜡化，轻轻一碰就直接脱落。
他们只捞出来七零八落的残肢白骨，还有一堆不知道哪是哪的皮肉。
张管家颤抖着手拨通妈妈的电话。
“夫、夫人，大小姐真的死了我们只捞出她的骨头，您您快过来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