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陆明川急急忙忙回到家。
　　我等他给我一个解释。
　　谁知他反手关上书房的门，双膝着地给我下跪：“小姿，是我对不起你，我们离婚吧。”
　　我怔怔看着陆明川。
　　今年他六十岁，长期养尊处优让他依然如年轻时英俊儒雅，我们一起生活三十年，他是那么高傲，今天却因为黎敏佳朝我下跪。
　　说来好笑，他的膝盖一生只弯过两次，都是对我。
　　一次求我嫁他。
　　一次求我离婚。
　　我不禁想起黎敏佳刚跑那会儿，陆明川重度抑郁。
　　我一手拉着抑郁的陆明川，一手拉着心里扭曲的陆奇，耗费心力让他们变得正常。
　　现在日子好过了，他们这样对我。
　　卸磨杀驴。
　　我脑海里闪过这个词。
　　已经下半夜，家家户户都睡了，可是我们家的气氛很压抑。
　　陆明川和儿子在阳台抽烟。
　　我出去倒水，听到他们说话。
　　陆奇说：“离婚也行，妈和我们三十年，不能亏待她。这样吧，让妈先住这，等我和霉霉买的学区房下来，让妈住到那吧。她一个人，小一居室住着正好。”
　　陆明川赞许：“难为你想得周到。”
　　“应该的，反正那里那么小，我们也不打算住过去，等亲妈过来咱们还住一起。”陆奇想了想又说，“给妈拿二十万吧，往后她一个人生活不容易。”
　　陆明川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转身看到我站在窗户前，顿时怔了怔。
　　陆奇知道我都听见了：“妈，您看这样行吗？”
　　我摇摇头。
　　他好心劝道：“您没有社保，没有退休金，如果身上再没有钱怎么活？这么大岁数了做事还赌气，您真是白活。”
　　我还是摇头：“如果按保姆，一个月五千算，三十年是一百八十万。”
　　陆奇脸一沉：“你知道一百八十万是多少钱吗？别怪我说话难听，这么多钱你会花吗？”
　　原来儿子这么瞧不起我呢。
　　“你管我花不花的完，婚后财产有我一半。”
　　“一半？你可真好意思，这些年都是我爸挣钱养你，你不知道感激还狮子大开口，拿我们当冤大头呢？”
　　我两眼一黑，差点气晕过去，强撑着给了他一巴掌。
　　曾经我是一名小学老师，带陆奇那一届。
　　起初我不知道妈妈离家出走对陆奇是多么毁灭性打击，直到他要跳楼，我才意识事情的严重性。
　　作为班主任，我非常自责，所以对他格外关心。
　　他总是生病住院，陆明川工作忙不出现，没办法，我只能经常请假照顾他。
　　后来陆奇出车祸，陆明川抑郁症犯病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我看着破碎的父子俩，只好和学校请了长假。
　　因为经常请假，学校不满。
　　没办法，我只能辞职。
　　我做的一切都为了他们父子，否则现在的我可以拿着丰厚的退休金，不用这样让人瞧不起。
　　可谁都能瞧不起我，陆奇不能。
　　要不是我悉心照料，他在那场车祸中早就死了。
　　陆奇捂着被我打肿的脸，忽的笑了：“妈，您别忘了，你和我爸没领证，连结婚都不算，凭什么拿走一半家产？”
　　我呼吸一滞。
　　最亲的人，最知道怎么扎我的心。
　　那年我和陆明川要去领证，到了民政局才想起来他和黎敏佳没有解除夫妻关系，可黎敏佳出国人都不知道在哪。
　　于是一天拖一天，就这么稀里糊涂过了三十年。
　　这一直是我心里的痛，万万没想到，被我悉心养大的儿子为了钱这样伤害我。
　　“住口，怎么跟你妈妈说话呢？”陆明川呵斥道。
　　陆奇不敢违背他爸，憋了一口气，转身回了房间。
　　我看向陆明川。
　　陆奇当初年纪小不懂我的付出，陆明川却一清二楚，肯定没脸说出陆奇那样的话。
　　“我算过，只要省着点花，二十万足够你活到老。”
　　我不可置信：“如果我生病了呢？二十万怎么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