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昏昏沉沉间。
　　我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见秦绥的时候。
　　他三岁时才被认回秦家。
　　因为是私生子，不受喜爱。
　　秦大少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嚣张跋扈，恨极了这个和自己争家产的弟弟，常常欺负他。
　　当时正值寒冬腊月，商业游轮聚会上，秦大少派人将秦绥丢了下去。
　　一看到秦绥要爬上来了，就用手边的东西将他砸下去。
　　半个多小时后，秦大少气喘吁吁地停手。
　　觉得没意思了，领着一大帮人离开。
　　此时秦绥已经没力气了。
　　我毫不犹豫地下水救人。
　　费劲全力将他拖到岸边。
　　江面已经结了一层冰，冰面寒冷又锋利，刮下了我好几块鳞片。
　　秦绥的情况不容乐观。
　　嘴唇青紫，呼吸微弱。
　　他在冰水里泡了太长时间，腹部又破了个大口子，汩汩往外冒着血。
　　系统提醒：【秦绥生命值已低于3，请宿主立刻救助！请宿主立即救助！】
　　我咬咬牙，划开心口，将心头血喂到秦绥嘴里。
　　生命值还是没有提升。
　　无奈，我只能主动与他结下血契，将自己的生命值传给他。
　　渐渐地，秦绥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
　　而我却越来越虚弱。
　　最终支撑不住，瘫软在地。
　　他醒来时，眼中的怨毒凝成实质，抬手狠狠掐上我的脖子。
　　怒吼：“想让我死，是吗？！不可能！”
　　我抬手将人推开。
　　解释：“我救了你，是我救了你，别动。”
　　秦绥愣了愣，闭上眼。
　　再次睁开眼，又是往常畏畏缩缩的孱弱模样。
　　他问我怎么长了一条鱼的尾巴，又问我为什么要救他。
　　我将鱼尾递到他跟前，埋怨：“我是人鱼，你没见过才正常，为了救你，我的鳞片掉了好多，要好久才能长回来。”
　　他的黑润的眼睛中闪着光，真挚道歉。
　　而后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
　　一条来自异世界的人鱼，一个备受冷落的富家私生子。
　　凑到一起，从此相依为命。
　　我告诉他我的心头血能救命。
　　还告诉他血契的秘密。
　　到头来，是我自己信错了人。
　　再次睁眼，我慌忙呼唤系统。
　　“系统，我想回家，真的可以吗？”
　　【当然，只要你能收集满任务对象的悔意值。】
　　“他不会后悔。”
　　【根据系统数据分析，他会。】
　　“那我要怎么做？”
　　【只要宿主做自己，相信系统，只要做自己就能收集悔意值。】
　　做自己吗？
　　我嗓音干涩地回答：“好。”
　　我缓缓坐起身，手指却触碰到了奇怪的东西。
　　掀开被子。
　　原来是那支林玉塞给我的录音笔。
　　究竟是什么？
　　打开。
　　传出嘈杂的声音。
　　一道陌生的男声：“就那个谢时青，我亲眼见到她踢飞了一个壮汉。”
　　“还是秦绥厉害呀，能把那种怪物也收了。”
　　“也就长得漂亮一点，话说，那人鱼长的真像林玉。”
　　“秦绥，你不会到现在还想着林玉吧。找了个人鱼当替身，你也不嫌恶心。”
　　“还是——你喜欢上那条人鱼了？”
　　“”
　　“闭嘴！”秦绥的声音被酒浸染，不耐道：“别在我面前提她。”
　　周围顿时没了声响，静得只能听见几道沉重的呼吸。
　　秦绥接下来的话像把刀，直直插在我心口。“何况她和林玉怎么能相提并论？”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条鱼？那条滑腻腻的鱼尾，我看着都恶心。”
　　氛围登时又热起来，起哄声要闹翻天了。
　　录音到这里就停了。
　　我呆愣了很久，情绪剧烈波动波动，而后慢慢平息。
　　甚至隐隐感慨：果然是这样。
　　秦绥见过我的鱼尾。
　　他说我的尾巴是他见过最漂亮的。
　　像蓝宝石，像琉璃，像天空
　　他笑意盈盈地问我：“可以轻轻地亲你的鱼尾吗？”
　　那双笑眼中满是欢喜和情意。
　　又是假的，又在骗我。
　　唯独我真是林玉的替身。
　　我呆呆地抚摸自己的鱼尾。
　　哪里会滑腻腻的。
　　我每天都洗得很干净，明明冰冰凉凉的。
　　怎么会恶心呢？
　　人鱼们都夸我的尾巴是最好看的。
　　是和海水一样的蓝色。
　　我缓缓走到镜子面前。
　　鱼尾黯淡无光。
　　而我苍白又疲惫，狼狈又虚弱。
　　不像从前般神采奕奕，我都要不认识自己了。
　　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