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日，洞府重新落下禁制。
　　湛清雲有句話說得對，光有奇珍異寶卻毫無自保能力，在修真界就是懷璧其罪。
　　死過一次，蹉跎三百年，我復生了。
　　神魂在，肉身被毀，我可以法寶重塑，可當初被她剜心取血，剝皮拆骨之仇，我也一絲未忘。
　　她怎知，我不會留後手呢。
　　不出三日，湛清雲就會得知我蹤跡。
　　一改曾經往日常年的粗麻衣，一身金絲錦袍，我攏了攏衣袖，提著劍消失在原地。
　　曾經湛清雲最恨的就是我這張臉，修真界無不皮相俱佳，可她還是嫉妒，刺上我心口後，她最先剝下的，就是我這張臉皮。
　　「你既然對我並無好感，為何要待我如此，我最恨你這般假慈悲！」
　　她有一件法器小鼓，換做四諦，敲擊可瞬間使人脫離幻境，反之則攝人心魄，她用的就是我這張臉。
　　用我屍身煉器，現如今我復生，她自然有感應。
　　
　　「劍宗內的清雲仙子法器失控，寄舟道君負傷，劍修那群瘋子到處尋人，說有人從中作梗，要和劍宗為敵，這不是瞎扯嗎？！」
　　「本命法器怎會隨隨便便失控，宗派天之驕子顧及起臉面來，比我們散修倒是虛偽千百倍。」
　　兩人談笑間，一道風刃擦邊飛過，男子臉頰邊順間浮現血痕，香風陣陣，一身鵝黃衣裙，足尖繫上金玲，懷裡抱著一柄琵琶，面紗遮掩露出一雙美目。
　　「慎言！」
　　方念瑤修為壓制著兩人跪下，眉眼間的傲慢，絲毫不減。
　　這是如今頗有美名的音修，三百年間修煉至分神，與那兩人並肩奇才，炙手可熱的年輕一輩修士。
　　可現在，她滿臉惱怒的樣子，我看著卻只覺得醜惡，她抬起手撥動琴絃，教訓散修之際，我出手了。
　　「螻蟻也配議論劍宗，我與清雲寄舟一向交好，我代她教訓啊！」
　　剛剛還宛若神女，此刻直接撲倒在地，滿頭珠翠散落，方念瑤重重跌落，整個人狼狽不堪。
　　臉上浮現出怒意，抱著琵琶站起身，周身靈氣波動，她直接怒吼出聲。
　　「找死！是誰！」
　　站了許久，我從拐角踱步而出，方念瑤眼睛瞪大，死死盯著我。
　　「席玉，你你怎麼還活著！」
　　在她驚懼的眼神中，我勾起唇角，手持著宵練，邁著步伐朝她步步逼近。
　　「好久不見，我來取我的東西」
　　靈應山是窮山僻壤。
　　救湛清雲那一年，山下饑荒，我和青山小老頭不便插手凡間事，送下糧食過後，便不再管。
　　洞府外有禁制，但湛清雲還是撐著一口氣闖入了。
　　丞相府小姐，施齋回程卻遭災民哄搶，錢財搶盡又被擄走，吊著一口氣，她還能遇上我。
　　「與我有緣。」
　　青山一眼看出她的根骨，猶豫片刻後終究還是沒說什麼。
　　被我一碗靈藥救回，湛清雲楚楚可憐跪倒在我面前，求我教她修仙。
　　「再造之恩，清雲沒齒難忘！」
　　她自願捨棄凡塵，踏上修仙路。
　　修真界殘酷，她想要最好的資源，不管我給她什麼，她都統統收下。
　　「席玉總不會害我。」
　　這句話掛在嘴邊，我身上的上等功法丹藥靈植靈獸法寶，一件件都到了她手裡。
　　她像一棵幼苗，拼命汲取養分，後來，她不再滿足於這些“普通”法器。
　　「修真界機緣萬千，自有我一席之地！」
　　不顧我的再三勸阻，她私闖秘境，結果被人奪寶，重創經脈，再也無法匯聚靈氣。
　　無法聚氣，丹田受損，意味著仙途無緣。
　　她後悔了，哭著求我救她，撐著從床上爬起，求我再救她一次。
　　「這一次，我定不會重蹈覆轍，我志在讓修仙界走上正道，讓其再無不公！」
　　我心軟了，她這幅模樣，和從前的我也有幾分相似，萬一她是個例外呢？！
　　天生靈體，我的血作藥引，丹藥煉成的那天，湛清雲喜極而泣，因禍得福，她不僅修復了經脈，還修為更進一步。
　　可我卻因此暴露行蹤，被人追殺，每日東躲西藏，我受傷之際，回想起此前交給湛清雲的丹藥。
　　我找湛清雲要回丹藥。
　　耗費我心頭血煉成的丹藥有四粒，用去兩粒救她，剩下的，她都要去了。
　　「丹藥珍貴，席玉你只是小傷，你來遲一步，這丹藥我早已給了兩位好友。」
　　丹藥珍貴，可我身上的好東西也不少，從前不在意，可如今不一樣了。
　　在各方虎視眈眈下，我斷不敢拿出身上其他秘寶療傷，最重要的這丹藥不能為他人所知。
　　我沒料到，她竟無視我的話，輕易給了他人服用。
　　方念瑤和江寄舟的傷勢我看過，並無大礙，那丹藥修復經脈神魂，對他們並無助力，而我
　　猛咳一口血，我和湛清雲四目相對。
　　「席玉，我為你尋傷藥！」
　　一襲紅衣，輕飄飄踏上通神木，她御劍而去時，我看到了她嘴角的笑意。
　　青山讓我小心提防湛清雲，我咳著讓他別憂心，可惜，大話還是說早了。
　　湛清雲再歸來那日，帶上了方念瑤和江寄舟。
　　封上我丹田，她笑著說為我尋來了至寶，轉身卻一劍刺入我心口。
　　「你本就是天生靈體，還要什麼療傷聖藥，席玉，你瞞我瞞得好苦。」
　　「當初你早知該如何救我，卻偏偏要看我在你面前苦苦哀求才肯答應，弱肉強食，你虛度光陰，不如祝我登上大道吧！」
　　臉上帶著笑意，下手卻毫不留情，我鮮血淋漓，她滿眼都是興奮。
　　「只要我獻上法寶，寄舟師尊便允我加入劍宗，席玉，你再幫我一次吧！」
　　「就一次！」
　　當初那隻牢牢抓住我求救的手，如今插入胸腔，剜心取血，沒有絲毫猶豫。
　　回憶至此，當初方念瑤站在湛清雲身後滿眼激動，可此刻，她眼裡滿是懼怕，驚懼過後，她眼裡閃過一絲精光，法器牢牢擋在胸前。
　　「你來幹什麼！冤有頭債有主！修真界搶奪資源再平常不過，你撿回一條命，難道還不懂珍惜」
　　可她說這話時，卻連連倒退，覺察到周身靈力被我壓制時，她終於怕了。
　　「殺你一次不夠，你還想被殺第二次嗎？！」
　　「滾啊啊啊啊啊！」
　　我聽厭了這話，揮手過後，拔出了宵練。
　　方念瑤那雙眼睛，被劍光飛速劃過，兩行血淚，一聲慘叫過後，她捂著眼睛，摸索著懷裡的琵琶。
　　她的本命法寶，此刻卻沒有絲毫動靜。
　　「弦呢？！弦」
　　琵琶沒了弦，方念瑤死死摳住法器，倒退著想要跑。
　　看她臉色大變，我舉著劍哼笑，臉上表情有些玩味。
　　「你曾經炫耀你的琴是故人弦，怎麼樣，用我的筋當弦，這法寶用的可還順手。」
　　修真者體魄強健，可此刻，她死死抓住琵琶的手，十指盡是血痕，嘴唇顫抖張合，她閉著眼睛，周身靈氣卻無法抵擋我的威壓。
　　「不是我，是湛清雲給我的，我沒害你！你不能殺我」
　　她沒害我，但當年散播我身份的人是她，靠著我的殘軀，她也得了不少好處。
　　匍匐在地上，方念瑤狼狽不堪，哪裡有半點仙氣飄飄的模樣。
　　「我當然不會殺你，你的眼睛沒了，我要你活著，告訴湛清雲，我來要債了。」
　　被宵練血不過刃，可傷的卻是根本，我在她的眼睛裡加了點東西，每夜傷口會疼痛難捱，無藥可救。
　　方念瑤身上的威壓松下，幾乎瞬間，她慌不擇路遁走。
　　捏著手裡拿回來的東西，我冷下眼。
　　大道無情，但人不同。
　　人有七情六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