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次日清晨。
　　
　　我又回到那片海域，看見自己的屍體被當地漁民打撈上來了。
　　
　　屍體早已被泡發成微巨人觀，整張臉被礁石磨得面目全非。
　　
　　身上沒有一處好皮，一隻腳被鯊魚啃沒了。
　　
　　當地人被我的死狀嚇得連忙報警，我盤旋在空中，打算最後看一眼自己的屍體，然而這時一道強烈的光把我扯回病房。
　　
　　病房內，電視里正播放新聞，報道海域發現一具男性屍體，警方初步判斷疑是華國旅客。
　　
　　當我看見自己的遺體出現在電視上那一刻，丈母孃突然驚呼出聲，忙關掉電視。
　　
　　「國外新聞怎麼都不打全碼，那男的死得也太慘了吧，看得好可怕，幸好你們昨天安全回來了。」
　　
　　陸雲溪突然騰的一下站起身，她臉色蒼白，微皺著眉，再次打開電視。
　　
　　「云溪啊，子楓還要吃早餐呢，別一大早看這些，不吉利。」
　　
　　丈母孃一臉不悅，正打算去關卻被陸雲溪攔住。
　　
　　陸雲溪死死地盯著屏幕，沒錯過新聞出現的每一幕畫面。
　　
　　「云溪姐姐，會不會遠哲哥…」季子楓突然出聲。
　　
　　「不可能是他！」
　　
　　陸雲溪突然喝了一聲，關掉電視。
　　
　　過了會兒，她意識到自己情緒激動，緩了緩語氣，「姜遠哲雖然退役多年，好歹曾經也是拿過冠軍的游泳運動員，怎麼可能是他。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躲起來，為了讓我去找他，我可沒時間跟他耗著，等過幾天你休息好，我們就回國吧。」
　　
　　「他既然那麼愛玩消失，就讓他在這兒玩個過癮。」
　　
　　我怔怔地看著她，哪怕已經成為一抹亡魂，還是能感受到她帶給我的痛楚。
　　
　　她甚至不願派人去查，篤定我是故意消失，好讓所有人著急。
　　
　　可我唯一消失只有那一次，也是從那以後，她對我的態度越來越冷淡，成日不著家，明明最愛玩消失的是她。
　　
　　季子楓出院了。
　　
　　陸雲溪與丈母孃她們一起送他回別墅。
　　
　　剛踏進家門，我聽到了楠楠的哭喊聲。
　　
　　我想飄過去，可眼下只能被迫困在陸雲溪身邊，她動我才能動，她睡我才能自由來去。
　　
　　「救救爸爸，我要去救爸爸。」
　　
　　「放開我，我要爸爸。」
　　
　　保姆陳媽緊緊抱住情緒崩潰的楠楠，他在見到陸雲溪那一刻，鬆了口氣。
　　
　　陸雲溪皺眉不耐，「陳媽，她又怎麼了。」
　　
　　「楠楠看到新聞，非說那是您丈夫，已經哭鬧一下午了。」陳媽語氣頗有幾分抱怨，「要不是我攔著，他又要像昨天一樣，趁我不注意偷跑出去。」
　　
　　小姨子雙手抱臂，滿是厭惡看著楠楠，「他跟他爹一樣不安分，老愛往外跑，要找就讓他去吧。」
　　
　　楠楠泣不成聲，嘴裡不斷喊著爸爸，根本聽不進任何話。
　　
　　「楠楠乖，讓叔叔抱抱，你爸爸得過幾天才能回來。」
　　
　　季子楓忙走上前，正伸手準備抱住在陳媽懷裡不斷鬧騰的楠楠。
　　
　　「啊——」
　　
　　突然，他尖叫一聲倒在地上，像是被重重打了一拳，捂住胸口痛苦地喘息著。
　　
　　丈母孃見狀，怒氣衝衝一個箭步跨來，抬手狠狠甩了楠楠一巴掌。
　　
　　「小小年紀心腸怎麼這麼惡毒，季叔叔過來關心你，你竟然敢踹他，一定是你爸教的，把你教成這幅鬼樣。」
　　
　　楠楠被打了一巴掌，瞬間情緒崩潰，「我要爸爸，我要找宋阿姨打你們，你們都是壞人是壞人！」
　　
　　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害怕得蜷縮在角落，可憐又無助。
　　
　　在場的所有人沒有一個人去安撫他，視僅5歲的他為壞孩子，冷漠無情地看著他崩潰痛哭。
　　
　　季子楓臉色慘白，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陸雲溪的衣服，「云溪姐姐，我沒事，是我不好，我不該在楠楠鬧脾氣的時候去抱他。」
　　
　　她們都眼瞎嗎？
　　
　　我親眼看見季子楓偷偷掐了一把楠楠的大腿，他那麼小，哪裡會為自己辯解。
　　
　　陸雲溪確認好季子楓無大礙後，她面上帶了些慍怒，走到楠楠面前，「宋阿姨？所以你爸天天揹著我帶你跟宋阿姨見面是吧？他倆竟然教你這些上不了檯面的手段，好，好得很。」
　　
　　她說完，不顧楠楠哭喊，像抓著一袋垃圾一樣，揪住他的衣領拖到一樓的雜物間，「好好待在裡面反省，等你爸回來，我再找他算帳。」
　　
　　陸雲溪狠心把楠楠鎖在房間，那扇門砰的一聲徹底隔絕了楠楠的哭聲，她做完一切揚長而去。
　　
　　我飄在空中急得團團轉，根本沒法進入房間。
　　
　　父女連心，我的女兒一定是感受到我不在了，才會急得想去找我，可她們卻認定他是無理取鬧的壞小孩，用極端手段懲罰無辜可憐的他。
　　
　　那間房是用來放行李的，根本沒有窗戶，裡頭黑壓壓一片，楠楠個子矮根本開不了燈。
　　
　　更何況他僅僅才五歲而已，萬一出事了可怎麼辦！
　　
　　陸雲溪，你好狠的心，竟然如此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
　　
　　我心如刀割，然而什麼都做不了，不僅慘死，連靈魂體也死死地綁在陸雲溪身邊，哪也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