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周正賢住村東南頭，周家父母住村西北頭，離的遠，昨晚發生的事他們今天才知道。
江小虎昨天怕兩老擔心，沒有提。
周正賢心裡又是一難受。
他父母早都對他心灰意冷了，氣得不認他這個兒子，沒想到心裡還是掛念他的。
“嗯，是不能要她的錢。”周正賢低聲回答，以後他再也不會讓任何人操心他了。
剛到家門口，江小芸小小的聲音說：“小舅，馬燈給我，俺要回去。”
周正賢把馬燈遞給她。
小女孩轉身就要走，好像她舅舅是個怪物。
“等等，小芸。”
周正賢從口袋裡摸出幾顆大白兔奶糖給她，隨手把把尼龍袋子遞給聞春花。
江小芸眼睛一亮，就想伸手拿，又趕快把手背到了身後，一雙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奶糖。
周正賢笑笑，直接剝開一顆塞她嘴裡，剩下的裝她兜裡。
江小芸吃著從未吃過的奶糖，差點甜哭了。
“走吧，小舅送你回姥姥家。”
周正賢牽著江小芸的小手，伸頭在聞春花耳邊小聲說了聲：“裡面有好吃的，等我回來。”
聞春花拎著沉甸甸的尼龍袋子，小聲地嗯了一聲。
舅甥兩人往村西頭走去。
江小芸被舅舅牽著手，心裡其實是有點害怕的，要不是舅舅給她糖吃了，她絕對不讓他送。
她心裡對這個舅舅有陰影。
她小時候愛哭，江小虎還愛和她吵架，每次她一哭，小舅就把江小虎扔到豬圈裡。隨後拿根繩子，一頭拴她胳膊上，一頭栓到樹上。
邊栓邊惡狠狠地對她說：“小屁孩不準哭，再哭把你也扔豬圈裡。”
栓完她，小舅繼續回屋裡睡大覺，她在外面想哭也不敢大聲。
“小芸，糖好吃嗎？”周正賢也知道他以前經常欺負這個小外甥女，有意和她拉近距離。
“好吃。”
“以後小舅舅掙錢，還給你買好吃的。”
“不要了，留給小弟弟和小妹妹吃吧。”
江小芸小聲地說，她知道小舅媽過了年，天熱的時候就會生小弟弟小妹妹，她不能搶弟弟妹尋的東西吃。
周正賢心頭一動，他其實一直知道這小丫頭很懂事。
“呵，小芸喜歡弟弟還是妹妹呀？”
“都喜歡，俺可以幫小妗子帶弟弟妹妹。”
江小芸見小舅今天那麼溫柔的和她說話，膽子也大了不少。
“好呀。”
周正賢笑著揉了揉她的頭髮。
說話間，便到了父母住的地方。
那是三間土房子，比周正賢家的好些，這房子是大哥結婚後，大哥拼命掙錢，又借了一些，再加上父母給點錢，才蓋成的。
他和聞春花結婚時，父母把他那兩間房子讓給了他，自己和大哥大嫂擠在了一起。
東頭那間屋的燈還亮著，應該是父母還沒睡，在等江小芸。
“你不進去嗎？”
江小芸見周正賢站住了，遲疑著問。
“不進了，小芸你回去吧。”
周正賢暫時不想進去，父母對他失望透頂，已經大半年沒搭理過他了。
他現在也沒臉過去。
江小芸扭頭就跑，她心裡還是有些怵周正賢。
周正站了幾分鐘，轉身回家。
屋內，聞春花把尼龍袋裡的東西都拿了出來。
看到那麼多東西，有米有肉還有奶糖。
第一反應沒有很激動，反而是想這些東西會不會是周正賢偷的。
周正賢什麼樣的人，她太清楚了。
不只偷村裡人家的菜，還偷村裡人家養的雞鴨鵝等等。
她沒少給村裡人道歉賠錢
他甚至還偷過大哥大嫂辛苦攢的五十塊錢，大嫂氣得哭過幾回。
大哥老實，念著兄弟情，雖然很生氣也沒有說過什麼。
她沒錢，是她攢一點錢就大哥一點，才慢慢還完的。
今天這些東西加起來至少得十多塊錢，那些和土豆差不多的東西絕對賣不了這麼多錢，畢竟土豆才六七分錢一斤。
周正賢回來的時候，聞春花望了他一眼。
他清楚地看到聞春花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裡全是傷心和失望。
心頭猛一跳，周正賢立即明白了聞春花失望的原由。
他連忙解釋：“春花，這些東西是我買的，真是我買的。”
說著，他從兜裡掏出一疊錢來，交到聞春花手裡，“賣天麻的錢，一共一百零五塊錢，花了14塊五，剩下的都在這裡。”
聞春花盯著手裡那麼多張大團結，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問：“你別騙我，那一點天麻怎麼可能賣這麼多錢？”
“不騙你，以後再也不騙你。”
周正賢把賣天麻的經過說了一遍，聞春花感覺不可思議，又是興奮，又是懷疑，最終半信半疑地把這疊錢還給他，“你拿著吧，這是你掙的。”
“都給你。”周正賢把直接把錢塞到她手心裡，又把她幾個手指壓在上面，才認真地說道，“以後我掙的錢全都給你，丈夫掙錢就是給媳婦花的，你隨便花。”
聞春花聽他這麼說，心裡一熱，很是喜歡，臉有點紅，把頭微微轉到了一邊，“說啥呢，俺又不會亂花錢。”
周正賢當然知道她不會亂花錢，笑著逗她：“數數看，還剩多少。”
聞春花真認真的數了數，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很是激動，數了兩遍才數好，謹慎地回答，“九十塊五毛。”
她這認真謹慎的樣子逗笑了周正賢，他笑著說：“春花，我跑了一天，餓了，可有吃的。”
“有有。”
聞春花把錢仔細地裝好，端著煤油燈往廚房去，周正賢跟著她。
晚飯依然沒有油水，紅薯茶配鍋巴，外加一份酸辣白菜。
“你吃了沒？”
周正賢咬了口鍋巴，問道。
聞春花有點不太好意思地回答：“吃了，現在不經餓，沒等你，我就和小芸先吃了。”
周正賢心酸了一下，天天吃的見不到一點油，不餓才怪。
以後一定要多弄點好吃的養養春花，看這小臉黃巴巴的，昨夜抱著她時，身上沒有二兩肉。
以後孩子生下來只有一隻鞋那麼大可怎麼成？
吃好飯，刷好鍋碗。
洗好手腳。
周正賢出去倒掉洗腳水回堂屋，正看到聞春花眉開眼笑地看著破舊八方桌上擺放的米肉等等。
她伸手剝了顆大白兔奶糖，想塞進嘴裡，手頓了一下，咬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又小心翼翼地用糖紙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