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灑進衚衕。
映照炊煙裊裊，有飯菜香雜亂撲鼻，人間煙火，不外如是。
和秦家兄妹分開後，喬若芙回了江家。
江家住二進院西廂，這個時間光線不好，屋中昏暗但隱約能看到陰影處坐著一個人。
打開燈，正對上江耀陰沉的臉。
這一刻，喬若芙對上輩子有些人在網上說下班之後不愛回家這一點感同身受。
原本累了一天，回家之前心情還好好的。
可一進家門看到這樣一張討債臉，擱誰誰心裡都覺得煩。
沒有搭理江耀的意思，她剛才吃多了準備給自己泡一杯紅糖水。
沒辦法。
物資匱乏，想補氣血翻箱倒櫃也就能找出一罐紅糖對症。
看她從進門就開始忙活自己的，江耀面上鬱色更重：“你就沒有什麼想和我說的？”
想和他說的？
喬若芙倒水的動作一停，回頭，認真道：“離婚。”
她只想說這個。
閉了閉眼，江耀彷彿沒聽到這兩個字：“小寶和我說你今天打他了。”
“對。”沒什麼不好承認的。
“是為了秦家那倆孩子打的？”
“對。”
“打完還扔下小寶不管，抱著秦家那倆孩子走了？”
“對。”
江耀差點壓不住火氣：“你除了‘對’還會說什麼？”
喬若芙想了想：“以後江小寶要是還欺負人，我還打他。”
很應景的，在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屋裡斷了電。
這一片兒住的人多，電壓不穩，用電高峰期時不時就會停電。
喬若芙沒什麼反應，因為在她看來和江耀共處一室已經很難以忍受了。
可以不用看臉……是件好事。
對她的情緒穩定很有幫助。
太陽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了下去，黑暗中，隱約能看到江耀站起身。
“小寶是你兒子，他年紀小，性子難免皮一點，你不該為了外人委屈兒子。”
“他差一點就要哭背過氣去。”
這時候知道心疼兒子了，喬若芙冷笑，早幹嘛去了。
哦。
早些時候心疼兒子小姨去了。
想到喬玥珊，喬若芙眯起眼睛：“江小寶呢？”
按理來說，江小寶跟江耀告完狀，應該和江耀一塊兒留在家裡等著看江耀找她算賬。
她的好兒子人小氣性卻不小。
能看到親爹替他出氣收拾他親孃，該是巴不得的。
可現在人卻不在家。
她想到一種可能。
而江耀接下來的話也正印證了她的猜想。
就聽江耀冷哼一聲：“你惹了兒子，珊珊幫你收拾爛攤子呢。”
“為了哄小寶，珊珊帶小寶去公園了。”
喬若芙：“呵。”
江耀：“你笑什麼？”
他走到近前：“我現在是越來越不懂你在想什麼了。”
喬若芙坦然：“我說了，我想離婚。”
身前黑影逼近，喬若芙抬起頭和對方於黑暗中無聲對峙，分毫不讓。
江耀語氣裡滿是不耐：“沒完了？”
“若芙，你要知道我不談離婚是為了你好，你賭氣說一句離婚，很輕鬆。”
“但你知道離婚之後日子會多難過嗎？”
“現在有我養著你，等離完婚你沒工作沒文化……”
說到這兒，他卡殼了一下。
大概是被喬若芙接二連三的提離婚激起了火氣，他到底把最難聽的話說了出來。
“脾氣不好連外貌也沒有，扔人堆裡找都找不著，要不是我們一路走來情分在這裡，除了我誰會娶你？”
“以前你最起碼還知道護著孩子，顧著這個家，可現在你看看你成了什麼樣子？”
“潑婦、怨婦。”
他湊近，把喬若芙圈在椅子裡，雙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撐住身體。
“若芙，你別嫌我說話難聽，但你再這麼鬧下去……現在還遷怒上孩子，拿孩子出氣……我不知道還能給你幾次機會。”
江耀一米八五的身高在黑暗的屋子裡確實給人強烈的壓迫感。
可喬若芙此時已經顧不上什麼壓迫不壓迫的了。
經歷生死，她本來以為自己會對眼下的局面保持平靜。
會對這糟心的一切看淡。
可她高估了自己的耐性，也低估了江耀的無恥！
伸手狠狠一個巴掌甩上去，喬若芙咬牙切齒：“我為什麼會沒了外貌？”
“那是因為我接連生了兩個孩子，沒人幫我帶孩子，我要照顧這個家，照顧你，還有你那個三不五時就要生病等人伺候的媽！”
“我每天忙的像個陀螺，你見過哪個陀螺不是灰撲撲一個，而是溜光水滑光鮮亮麗？！”
“江耀，你是畜生！”
“你也好意思說除了你沒人娶我？”
“當年你成了殘廢，我有跟你說過除了我沒人願意嫁你嗎？”
一切的爭執好像又回到了最初。
江耀最不耐煩的就是喬若芙提及當年的恩情。
“我不想和你吵，你打也打了，我就想問一句話，出完了氣鬧完了彆扭，能不能好好過日子？”
江耀自認自己退讓太多：“你不喜歡珊珊，我讓她搬出去。”
“你對媽有意見，我讓媽上我哥家住。”
“你覺得小寶不懂事，那等小寶回來我幫你教育他，若芙，這樣夠了吧？”
看似句句都在妥協，實際上每一個矛盾的重點都不提及。
說到最後，又成了她喬若芙在撒潑、在鬧！
咬著後槽牙。
“不夠！”——這兩個字被喬若芙從牙縫裡擠出來。
江耀和江家欠她的，怎麼會夠？！
“不夠？”江耀意味不明的複述了一遍，點點頭，動作多少有些氣急敗壞。
“行，不夠。”
“我知道你哪不夠，我都多餘和你說這些。”
伸手捏住喬若芙下巴，他問：“這樣夠不夠？”
喬若芙皺眉：“什麼？”
說著話，她察覺到江耀愈發逼近。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頸側，江耀低低的聲音同樣帶著咬牙切齒：“那這樣夠不夠？”
話落，他已經摁著喬若芙欺身上前！
制住喬若芙的推拒，江耀氣極反笑：“你不就是彆扭我和你妹妹走得近了嗎？”
“不就是覺得我不碰你是因為和喬玥珊搞到一塊兒去了嗎？！”
摁住喬若芙的掙扎，他一路順著脖頸向下：“你不就是想要這個嗎？！”
“我要你爹！”掙扎間，喬若芙摸到自己裝紅糖水的碗。
抓住碗邊狠狠把碗砸到江耀腦袋上！
一瞬間。
整個屋子亮了起來！
來電來的正是時候！
喬若芙發著狠，使勁把碗往江耀頭上砸，一直砸到江耀額頭淌血碗碎裂成兩瓣。
屋內戰況激烈，屋外有說話聲越來越近——
“江耀媳婦，你家有多餘的碗沒？我老家來人了家裡碗不夠使……”
話剛說到這兒，來人透過沒關嚴實的門縫看到江家屋裡的情景……
下一秒。
一聲尖叫拔地而起！
“啊！殺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