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自己喝的水裡有藥的時候，喬若芙不動聲色的把水杯放了回去。
抬眼，正對上喬玥珊看過來的，有些躲閃的視線。
她似笑非笑：“你看我幹什麼？”
瞥了眼面前擺著的一桌子菜，她明知故問：“鴻門宴？”
鴻門宴這三個字剛一齣口，喬玥珊不易察覺的渾身一僵。
她扯起唇角：“姐你說什麼呢？你現在真會開玩笑。”
“我這哪是鴻門宴。”
“這麼多菜還不夠表達我的誠意？”
她嗔了喬若芙一眼，起身又往喬若芙的杯裡添了點水。
“姐，我倆都不會喝酒，我就以水代酒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心想和你坐下來，像現在這樣心平氣和的吃上一頓飯，把之前的誤會都說開。”
“以前是我軸，這段時間我仔細想了一下，發現就像你之前說過的，我們其實根本沒必要爭什麼。”
“我想和江耀破鏡重圓，你想和江耀離婚，我們目的不衝突，何必鬧得那麼難看？”
這還是她第一次說出這麼‘理智’的話。
就是辦出來的事不太理智。
把玩著那隻被加了料的水杯，喬若芙歪頭看她：“喬玥珊，其實我挺好奇的。”
“好奇？”
“對，好奇，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沒有結過婚，那你這一身風塵氣是哪來的？”
“剛才嗔怪我的眼神那麼熟練，平時和江耀撒嬌賣乖也是手到擒來。”
“我記憶裡你不是這樣的。”
無視喬玥珊陡然變難看的臉色，喬若芙勾起唇角：“不過討人厭的程度，倒是我和記憶裡一模一樣。”
兩人相對而坐，氣氛霎時間凝滯下來。
喬玥珊臉色難看得嚇人，卻仍舊沒有掀桌翻臉的意思。
反而是深吸了兩口氣後……眼圈紅了。
“姐，我知道你討厭我，可我也有我的苦衷。”
“這些年我過得不好，你也知道在咱們鄉下沒有哪個姑娘像我一樣二十來歲了還沒嫁人沒定婚。”
“出來進去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笑話我，再難聽的話都有人說。”
“有說我一輩子嫁不出去要當老姑娘的，也有說我這個年紀再不找，就只能去給人當後孃的……”
喬若芙是真被戳中笑點了：“這說的挺對啊，你不正上趕著要給大寶和小寶當後孃呢嗎？”
喬玥珊情緒上來，音量有些控制不住：“可這後孃和後孃也是有區別的啊！”
“江耀是軋鋼廠主任，那是鄉下那些泥腿子們能比得上的嗎？”
副主任也是主任啊！
“那些泥腿子想讓我給他們的孩子當後孃，他們配嗎？”
大概是因為屋裡沒旁人，喬玥珊索性也不裝了。
“是，你可能覺得我沒臉沒皮，可說句實在話，江耀是我能夠到的最高的高枝了。”
“不是嗎？”
“只要能嫁給江耀，不說衣錦還鄉，就說老家那邊……所有看不起我的、笑話我的，從今往後都得高看我一眼！”
“都得巴結我。”
“姐，我受夠了過被人瞧不起的日子了，你就當可憐可憐我……而且我和江耀本來就是有感情的呀，這麼多年他也沒放下我。”
“我已經把他讓給你這麼多年了，現在換你把他還給我好不好？”
她眼淚說掉就掉，一邊哭一邊卑躬屈膝的不停的給喬若芙挾菜示好。
彷彿是走投無路不知道該怎麼討好喬若芙好了。
如果喬若芙不懂醫不辨藥，看到這一幕，在著急離婚的情況下，說不得真會動心思和喬玥珊合作。
會大意吃了這頓鴻門宴。
“只可惜……”
她搖頭輕嘆。
喬玥珊心下一緊：“可惜什麼？姐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我是真心想和你緩和關係……”
打斷她的絮絮叨叨，喬若芙隨口扯了一句：“可惜這麼多菜只有我們兩個人吃，太浪費了。”
此話一齣，喬玥珊本來高懸著的心倏的放下，眉眼都舒展開不少。
“不浪費不浪費，姐你要是愛吃以後我還給你做！”
“做什麼？”
門被人從外一把推開，一道陰沉老邁的聲音自門外響起。
陰惻惻的，怪滲人的。
喬玥珊本就做賊心虛，剛才說的那一番話又不好讓別人聽到。
冷不丁聽見身後有聲音，嚇得一個激靈條件反射回過頭……正對上江老太太那張全是褶子的老臉！
老太太皮笑肉不笑，看著屋內的‘其樂融融’，視線著重在一桌子菜的肉菜上狠狠停了一下。
表情惡狠狠好似抓到了奸。
她陰陽怪氣：“好啊，我兒子先是被打破頭，後又被抓破相。”
“你們姐倆倒好，當著我們的面又罵又打，背地裡倒是好得跟一個人似的，這還吃上席了。”
“合著關係不好全是做給我們看的，這是合起夥來害我可憐的兒子呢啊！”
“沒有。”喬玥珊做夢都想不到江老太太這麼會挑時候上門。
她要是早知道這老太太能趕這麼巧，早提前找藉口把人給支開了。
心念電轉，她趕緊扯了個藉口轉移話題：“我是想替耀哥哥向姐姐說和……”
“說和？！”
江老太太一點就著，直接被喬玥珊牽著鼻子走：“說什麼和？”
“她自己打人還不夠，我兒子剛出院她還僱人打我兒子，就這樣的你替我兒子和她說什麼和？”
喬玥珊一臉為難：“到底是一家人，哪怕是看在大寶和小寶的面子上，也不好真把關係鬧那麼僵……”
“耀哥哥既不想離婚又不想低頭，我就想說那大不了這個頭我來替耀哥哥低……”
她細聲細氣的解釋完，江老太太看她的眼神變了變，和緩不少。
“你倒是個好的。”老太太認可道。
“但那也不用你替我兒子來出這個頭！”
“我兒子就是心軟，不想讓倆孩子小小年紀沒了媽，這才說不離婚。”
“等他回過味就能想明白有些媽，沒了比有強。”
她說話一點不顧忌喬若芙還在這兒聽著。
或者說。
她這番話就是說給喬若芙聽的。
“我兒子現在是廠裡副主任，什麼樣的媳婦找不著？”
“聽話的、任勞任怨的、脾氣好的，哪怕是黃花大閨女，只要我兒子想找那也有大把的人跟他！”
她白了喬若芙一眼，撇嘴道。
“不像有些人要什麼什麼沒有，還成天覺得自己了不得了，以為給男人生了兩個兒子就得被全家供起來。”
“我呸！”
“哪個女人不會生兒子？要我說大寶和小寶命中註定就是我孫子，就算換個人生，他倆也能來這世上。”
“還不用有個農村戶口的媽，一輩子被當媽的拖累，戶口性質都隨了這沒本事的媽！”
推開想攔著她不讓她繼續往下說的喬玥珊，江老太太像一家之主似的三兩步躥到了飯桌上位。
“這好飯菜給有些人吃都白瞎了，某些人也知道自己不配吃，吃了浪費。”
“珊珊，別愣著，快給我盛碗飯，我先墊一口，肉菜你別碰，等會我拿飯盒裝起來，我家老大今晚上加班，我一會兒把飯菜給他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