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她抬頭看著娘緊皺的眉頭道：“娘，不能讀書我就去拔筍子賣，我不想回鄉下讀書。”
趙靜摸了摸素素的頭，“娘會想辦法讓你讀書的。”
想到這，她決定先買些書在家裡教素素識字。
去書店前先去了一趟婦聯，那是一棟二層小樓，和其他單位合併辦公。
她敲了敲婦聯辦公室的門，一個齊耳短髮的女同志招待了她，還熱情地用陶瓷碗給她倒了一碗水，又給了素素一顆糖。
“素素，跟阿姨說謝謝。”趙靜笑著跟素素說。
“謝謝阿姨。”素素乖巧地依偎在趙靜身旁道。
韓主任覺得趙靜舉止很有涵養，聽到她說明來意，是為了女兒上學，而且在丈夫犧牲後帶著女兒躲過了婆家的強制性改嫁，更加覺得趙靜不一般了，誇獎道：“趙同志，你做的非常好。現在講究婚姻自由，你丈夫去世後，你的公公婆婆不能決定你的婚姻，就算是你的親生父母也不能。如果我們女同胞都能像你這樣有獨立、自主的思想，我們工作就非常好開展了。”
“現在已經不是舊社會了，如果你的公公婆婆還敢來找你婚鬧，我們婦聯會幫助你。我們婦聯最近的一塊工作重點就是抓婚姻自由，保護我們婦女兒童的權益。”
趙靜沒想到自己最擔心的問題就這樣解決了，看來是自己對這個時代瞭解不清。她拉著韓主任的手感激道謝。
韓主任看著趙靜感激的樣子，很有成就感，這不就是自己的工作價值嘛。
趙靜又道：“韓主任，鄉下我們真是沒法回了，回了那裡，就算他們不能逼我改嫁，但是如果天天找上門去，我和我女兒也沒法過安生日子，你也知道，鄉下人言可畏。但我女兒也不能不讀書，我還想她以後讀書識字報效祖國，不知道…..”
沒等到她說完，韓主任又立馬讚賞道：“趙同志，你重視女兒的教育問題，這思想覺悟遠超一般女同志啊。你放心，這件事情我去找趙校長談。”
“那太好了，韓主任，你可真是為人民服務的好同志啊。”趙靜又拉著韓主任的手道謝。雖然她動作表情有些誇張，但也是她的內心話啊。
韓主任很有成就感：“你明天下午再來這個辦公室找我。”
“好，謝謝韓主任。那韓主任明天見。素素，和韓阿姨說再見。”
“韓阿姨再見。”
趙靜牽著素素出門的時候，還聽到後面的幾人道：“這個小女孩真乖。長得也好。”
“人家媽教的好。媽長得那麼好看，女兒能不好看嘛。”
出了婦聯，趙靜鬆了一口氣，只能明天再來等消息了。
看到旁邊正好有一家書店，
趙靜進去買了一本二手的小學課本，一隻鉛筆，一個橡皮擦，一個削筆刀，還有一個練習本，一共花了七毛兩分錢。
她們沒有揹包，趙靜便請店家將東西用草紙包起來。
素素小心翼翼接過，雙手緊緊抱在懷裡，眼睛亮的驚人。
趙靜見了，笑道：“回去娘就教你識字。”
剛出書店門，便看到了才在學校遇見的李主任和她女兒。
“媽媽，你給我買支鋼筆吧。”
“你上一年級，用鉛筆就行了，你還小，用不了鋼筆。”
“不，我就要鋼筆嘛。”
“行行行，那把你爸那支用過的鋼筆給你。”
她們兩對母女錯身而過時，素素低著頭伸出手抱著趙靜的胳膊，抱的緊緊的。
她還聽見方素素說：“媽媽，趙校長為什麼不讓那個鄉下的女孩辦入學？”
方素素媽媽說：“學校有學校的規定，別人的事情你別管。你能上學就是了。”
方素素嘆口氣：“要是學校規定我也不能上學就好了。我不想上學。”
“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趙靜不想再聽下去，怕影響素素的自信，拉著她快步走了，等走遠了，她攬著素素的小肩膀道：“素素，娘一定會讓你上學的。而且用什麼筆寫字不重要，不管是鋼筆還是鉛筆，只要能學到知識，寫出漂亮的字，就是最棒的。”
素素將趙靜的胳膊抱的更緊了：“嗯，娘，我會好好讀書識字的。”
趙靜又帶著素素去了布店，原主是會做衣服的，她也繼承了原主做衣服這項技能。為了省錢，她準備自己扯布做衣服。她選了一匹淺藍底碎花棉布，一匹灰白斜紋的確良布做上衣，黑色尼龍布做褲子。
現在她和素素只有一套前幾天買的成品衣，還要多做幾套衣服換洗。
櫃檯上還有一匹紅色棉布，顏色非常鮮亮，以後只怕很難遇見顏色這麼好看的布匹了，趙靜忍不住也買下了，準備留著以後過年的時候給素素做過年衣裳。
趙靜正將八塊五毛錢遞過去，便聽到從門外走來一個女人指著擺在櫃檯上的布問：“這批匹紅布怎麼賣？”
趙靜看過去，是前幾天在醫院碰到的那兩個女人。
安縣真小，總能遇見面熟的人。
“兩塊五一匹，我們店裡紅布賣完了，這是最後一匹了。”店裡的營業員道。
“這不是還有一匹嗎？”
“這位同志剛剛買了。”營業員指著趙靜道。
廖月剛進門的時候就看到了趙靜，覺得她這次又是一個大變樣。這會兒她不再是穿著破爛髒兮兮的衣服，而是乾淨整潔的藍色碎花衣裳，紅頭繩扎著烏黑油亮的大麻花辮，之前那張好看但憔悴的臉變得白裡透紅，越發妖豔。
還好王德生鄉下的老婆沒長成這樣，這樣一個奇怪的念頭在她腦海裡一閃而過。
廖月走過去對營業員道：“我過幾天就要結婚了，結婚要紅布，其他店裡也沒有，這匹賣給我吧。”
營業員指著趙靜道：“你和她商量吧，布是她買的。和我說沒用。”
廖月抬著下巴指著趙靜手裡的錢對營業員道：“這不是還沒付錢嘛。她還沒買下。你知道我對象是誰嗎，是縣委組織部部長。你說要不要賣給我？”
趙靜原本還想著人家結婚，把紅佈讓她也不是不行，但聽她這仗勢欺人的模樣，立馬將錢付了，又將紅布往竹簍子裝：“錢付了，這布就是我的。如果組織部部長為了結婚非要搶老百姓的布，可以讓他來找我。也正好讓百姓來評評理。”
“你，你，”廖月指著趙靜道。
“現在可不是舊社會了，組織部部長怎麼了，作為國家幹部他更要為人民服務。”趙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