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在这个特殊的时代,专门负责惩治资产阶级思想的革委会主任手里握着的权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镇长的还要大,如果他谢虎子真的敢抢唐宁卿的东西,而这消息又一不小心传到范强军耳朵里面去了,那他和他手下的黑市都完了。
咬着牙沉默了片刻,谢虎子挤出了个笑脸,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拍了下他的脑门,略带讨好的看着唐宁卿道:“宁卿妹子你手里怎么总有好东西,原来都是从范主任那里弄来的啊?”
“嘘……”唐宁卿把食指放在嘴边朝谢虎子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压着声音小声道,“虎子哥,你看我刚刚给你看的那物件,你……你到底能不能收?给个准话啊,我回去跟强军哥也有个交代。”
“能收,当然能收。”谢虎子点头,抹了把头上因为激动而渗出来的汗水,告诉唐宁卿,“你还别说,你这东西送来的还真是时候,我认识一个大人物,最近刚好在收这些小资……咳咳,总之就是那么回事吧,那些事太复杂了,宁卿妹子你一个妇道人家不用知道那么多。”
“这样吧,宁卿妹子,你要相信你虎子哥我的为人,就把你刚刚拿出来的那个坠子直接卖给我,让我在转手卖给那个收东西的人。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背后是范主任,你放心,价格方面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收以前富贵人家的东西的人似乎来路不小,谢虎子对那人很是忌讳,跟唐宁卿说起他的时候一直含含糊糊的。
唐宁卿的眼神不着痕迹的暗了暗,想着她这趟来主要是卖东西还钱的,能不惹是生非还是尽量不要惹是生非,便压了心里的好奇没有多问,只是握紧了手里的香囊,请谢虎子给她的镶玉金坠子估个价。
谢虎子第一次开的价格是四百块。
唐宁卿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知道谢虎子出的这个价格是有些低的,四百搁在唐宁卿生活的时候,也就相当于三十四万吧,她要真就以这个价格把她珍藏那么久的东西卖给谢虎子了,就亏大发了。
“强军哥说这东西得值七百。”唐宁卿咬了咬下唇,一副纠结又拿不定主意的样子,也不正面跟谢虎子讲价,就只拿范强军说事儿。
谢虎子的嘴角抽了抽,心说好嘛,你一口给我加三百块,这也太黑心了一点吧?你这女人知道三百块钱可以做多少事吗?
但唐宁卿的挡箭牌毕竟是谢虎子非常忌惮的范强军,谢虎子心里有再多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深吸了一口气后,他好言好语的跟唐宁卿说道:“宁卿妹子啊,你那东西搁在一二十年前,估计是能值七百的,可眼下这世道……嗯?你明白大哥我的意思吧?哎,得得得,我吃个亏行了吧?五百块,宁卿妹子,这是我能出的最高的价格了,再高,我就收不了你那东西了。”
其实,谢虎子跟唐宁卿这样说纯粹就是在吓唬她,他觉得唐宁卿就是一胸大无脑的女人,他一说不收她的坠子了,唐宁卿肯定会慌。
可惜啊,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是,原来的唐宁卿是脑子不好使,但现在的唐宁卿可不是了。
听了谢虎子这话,唐宁卿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继续摆着娇弱样子:“这……这五百块和七百块差的有点远吧?我要是就这么把坠子出了,以后强军哥问起来,我不好交代啊。干脆算了吧,虎子哥,今天就当我不懂事,打扰你了,这坠子我不出了。”
啥情况?谢虎子懵了,终于不装大老虎了,一把抓住了唐宁卿的胳膊:“宁卿妹子,这个事儿……”
“虎子哥?!”唐宁卿猛地向后退了好几步,按着她刚刚被谢虎子碰到的地方,一脸恐惧的看着谢虎子。
这个时代的规矩可严着呢,像谢虎子那样抓唐宁卿,是不合规矩的。
谢虎子的脸黑了,本想嘲讽唐宁卿矫情,却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娘西屁的,这女的是范强军的人啊。他是疯了吗?竟然想不开去抓范强军的小情人儿?
谢虎子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赶紧举起双手,僵笑着看着唐宁卿道:“宁卿妹子,你别紧张,哥哥我刚才就是有些急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哦,对了,你那个坠子,我认真想过了,值钱,它值七百块,你就按照范主任说的价格出给我吧,我现在就去给你拿钱。”
呵呵……肯七百收了?这倒是个意外之喜呢。
虽说喊价是七百,但实际上唐宁卿心里预期的价格是没有那么高的,她最开始想着,只要谢虎子能出到六百,她就松口,但现在……嗯,好吧,多一百块是好事啊,不收白不收。
唐宁卿继续维持着娇怯的姿态,抱着胳膊缓缓地点了点头,跟着谢虎子去拿钱了。
七百块,唐宁卿让谢虎子给了她五百块的现钱,剩下的两百她全求谢虎子给她换成了各种票,什么布票啊,粮票啊,只要生活中要用到的票,唐宁卿都换。
谢虎子怕唐宁卿回去跟范强军吹枕头风,说他今天非礼她,纵使心里觉得唐宁卿烦,面上却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笑呵呵的按照唐宁卿的要求给她换了票。
唐宁卿权当看不出谢虎子对她的厌烦,仔细的将手里的钱和各种票清点了一遍,确定一点错处都没有之后,才揣着她的七百块,悠哉悠哉的离开了黑市。
从黑市出来,唐宁卿又去了镇上的供销社一趟,在供销社用票给沈清买了双新的解放鞋,又买了二十斤大米,两斤肉,一个竹篓子。
这些东西在黑市也能买到,但黑市卖的比较贵,所以之前在黑市的时候,唐宁卿并没有拿钱去跟谢虎子买,而是让谢虎子给她换了各种票,她出来自己去供销社买。
虽然这样要多跑路,还要忍受供销社卖东西的人的黑脸,但可以省钱啊。
唐宁卿深知七十年代挣钱不容易,早就在心里打定了主意,现在她能省一分钱,就要省一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