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玄躺在屋裡,睡到了下半夜的時候,迷迷糊糊中,感到情況有點不對。
一陣香氣傳入鼻翼,有些熟悉。
他想要起身,卻發現手腳發軟,頭腦暈乎乎的。
迷藥!
陸玄猛地睜開眼睛。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吱呀一聲,房門從外面被推開。
透過餘光,他看見一道陰影站在了門口。
甚至沒有看清輪廓,陸玄已經猜出了來人是誰。
“杜逢春。”
這香氣,和今晚杜逢春進門時身上散發的香味一模一樣。
“眼力不錯嘛。”
黑影發出了低低的笑聲,不急不緩,一步步走到陸玄床邊。
月光照清杜逢春陰森的笑臉。
“怎麼樣,我從山下重金買回來的迷藥,滋味還不錯吧!”
陸玄沒有表情,而是淡淡地開口問道:“你想要什麼?”
他沒有多說廢話。
從穿越過來,第一眼看見杜逢春,記憶湧出,他就預料了到這種情況的發生。
不是今天,也會是明天,不是迷藥,也會是其他手段。
因為杜逢春的表現,和記憶裡出現了巨大的反差。
記憶裡的杜逢春,雖然修行資質不佳,但為人狠辣果決,而且野心勃勃。
這樣的人,不會是個因為捱了一巴掌就整天買醉的酒鬼!
就像野獸受傷,會裝出萎靡不振的樣子,往往是蟄伏起來麻痺敵人,一旦時機來臨,就會發出致命一擊!
其實陸玄連續兩天被天門弟子打傷,都應該是杜逢春出手的機會。
可是他第一天的傷勢不算重,第二天傷勢雖重,但陸玄表現得又太過神異,直接動手的話,杜逢春沒有把握。
而因為白天看到了陸玄打的“無腦莽夫健身操”,杜逢春雖然不識貨,卻也擔心陸玄越修煉下去,兩人差距越大。
所以他急匆匆下山搞到了迷藥,選擇了今晚就動手。
月光照在陸玄的臉上,顯得平靜異常,他又問了一遍。
“你想要什麼?”
相比起陸玄,佔盡上風的杜逢春的神情,此時卻顯得有些怪異。
他警惕地望了望四周,而後冷笑一聲:“真是小看你了,到了這個時候,你竟然還能這麼鎮定。”
臨危不亂,是英雄特有的氣質。
可是陸玄淪為待人宰割的魚肉時,還能如此鎮定,不由不讓杜逢春生出警惕。
陸玄歪著頭想了想,解釋道:“你小時候沒玩過街機遊戲。”
“什麼?”
杜逢春神情發緊,對於陸玄口中蹦出的陌生名詞格外關注。
“街機遊戲,比如三國志或者合金彈頭那種。”
“用作弊器把HP調成了Max後,別說是面對你這種小嘍囉,就算是面對通關的Boss,也很難產生緊張的情緒。”
杜逢春沒有說話。
陌生名詞濃度過高,沒法接,他也不想再接了。
聽陸玄胡言亂語了一大通,似乎也沒有什麼後手展現出來,杜逢春的心理壓力驟減,看著陸玄冷笑。
“少故弄玄虛!”
“老東西傳給你的功法和地契銀票都在哪?!”
“交出來,爺爺給你個痛快!”
“嗯?”
陸玄心中一動,臉上卻不動聲色,同時腦海裡開始飛速調動回憶。
還有功法?
臨終前七天,老觀主盤坐在自己的觀主豪華包間裡,一臉心疼的交給原身的,只有一張地契、一張大額銀票,還有一個賬本。
“這是為師攢了一輩子的積蓄,如今大限將至,看著這不菲的財富,心中還是難免生出悔意。”
“年輕時太省了,太省了……”
“翠紅樓的花魁都同意給為師半價了,我當時還是心疼那十兩銀子。現在再想那事,卻已……”
陸玄表示同情和理解。
人快死了,錢沒花完;
心思還在,那活兒不行了。
這是人生兩大悲事。
杜逢春看見陸玄臉上露出思索的神色,色厲內荏道:“不要給老子裝糊塗!”
“傾天觀的銀票和地契,老東西肯定都給了你!”
“還有那腦漿子都流出來還能死而復生的秘法!”
陸玄恍然。
合著這傢伙是看到哥能流腦不死,以為是老頭子秘傳的功法。
他想了想,說道:“銀票是有的,但是秘法沒有”
“我說這屬於體質特殊,你信嗎?”
杜逢春皺了皺眉:“體質特殊?什麼體質能腦子流了一地還不死?!”
“無腦莽夫聖體……”
杜逢春沒說話,咧了咧嘴,嘴角露出一抹殘忍之色。
“陸玄,你是不是以為我沒有腦子?!”
他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本來看在同門一場,想給你個痛快。”
“現在看來,我得給你上上刑了。”
陸玄始終平靜的神色,終於出現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誒?
光想著自己不會死,沒想過自己會不會疼了……
這狗東西要是給自己上一遍凌遲割肉之類的大動作,那生不如死的滋味……
嘶——
問題有點大,可以開始慌了。
他定了定心情,果斷選擇交代:“在師父房間的靠床牆縫裡,有銀票和房契。”
杜逢春露出獰笑:“老子果然沒看錯,你是個沒種的傢伙。”
“功法呢!交出來,不要耍花招!”
功法,功法……沒有功法,只有銀票房契和賬本啊……
陸玄腦瓜子提溜飛轉,忽然眼睛一亮,賬本!
“和房契放在一起的賬本,表面上記載著師父年輕時的花銷,但是其實就蘊藏著絕世功法。”
杜逢春面色激動:“當真?!”
“當然,不過其中有關竅,只有我才能解讀。”
杜逢春立刻衝出屋外,片刻後又衝了回來,手裡已經多了兩張紙據和一本賬簿。
刀又重新貼回陸玄的大腿根,隔著褲子都能感受到絲絲涼意,令人渾身發麻。
杜逢春的神情顯得急不可耐:“說,怎麼讀!”
陸玄猶豫了一下,說道:“你讀一句,我解給你聽。”
杜逢春就著月光,看清其中一句,讀道:“正月初一,買肉八錢七分,搬磚收入九錢八分,這是什麼意思?”
“那就是第一天,輕輕呼氣八次,凝息七次,再輕輕吸氣九次,凝息八次。”
杜逢春皺了皺眉:“正月初二,搬磚收入八錢九分,購豬肺一副,豬腸二副,豬心一副。”
“那就是說第二天,凝息之後,將內息在肺脈轉一次,在腸脈轉兩次,在心脈轉一次。”
……
一直問了七十七頁,杜逢春目光閃爍,終於弄清了整本秘籍的解讀要領,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情。
陸玄將這一幕收入眼底,也輕輕鬆了口氣。
幸好幸好,自己忽然記起《天龍八部》裡,丁春秋從賬本里解讀小無相功的橋段!
也幸好,杜逢春基本上算是個武學白痴,對於自己胡謅的這些運氣竅門,根本察覺不出來什麼問題。
更讓他感到慶幸的,是死去的老觀主年輕時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窮鬼,沒有過什麼大額消費記錄。
否則,如果面對一筆“正月初三,怡紅樓買單全場,支出三千二百一十七兩四錢五分”的賬目,他真不知道怎麼編下去…….
看到杜逢春一臉心滿意足的神情,陸玄說道:“你既然得到了銀子,也拿到了秘籍,不如留下地契,就下山去吧。”
“師兄弟一場,我給你個機會,保證之後不找你麻煩。”
正沉浸在秘籍中的杜逢春忽然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陸玄,良久,像是看見了個笑話般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下山?”
“不找我麻煩?”
“陸玄,你是不是腦子真的被打壞了!”
“很快,我就要成為傾天觀的新觀主了,而你,連命都快沒了,還怎麼找我麻煩?”
杜風春的臉上露出森森的冷笑,殺機畢露。
夜色深沉,死亡彷彿就在咫尺之間,而陸玄的眼眸平靜淵深,望著杜逢春。
“所以,你是要違背師父的遺囑,殺了師兄嗎?”
“師父?遺囑?”
杜逢春發出一道森冷的笑聲,匕首抵在了陸玄的脖頸上。
刀刃按下。
他看到的最後一幅景象,是杜逢春獰笑的嘴臉。
血濺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