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飞看到熟悉的身影，沉下去的脸瞬间挂上笑容，越过夏老四走过去：“王科长——”
王琨穿着白色短袖衬衫，工装裤，腋下夹着皮包，梳着大背头。
看上去很像汉奸。
夏云飞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原来上班的王科长是这个样的。
王琨微微点头：“跟我来。”
夏老四怔住，这不是他们厂的王科长么！二哥怎么会认识他？
夏老四以为夏云飞要打他的小报告，冲上去抓住夏云飞的手，气急败坏地说道：“二哥，你要钱，我给你就是了，你找我们科长干啥？”
夏云飞挣开夏老四的手，讽刺一笑：“你有病吧？”
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直走五十米，左拐就是卫生所，去那看看吧。”
王琨调查过夏云飞，知道他有个弟弟为了一个临时工把自己卖了。
他很坏心的想。
若夏老四知道夏云飞的工作不花一分钱，并且还是正式工，他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王琨故作很友好地看着夏老四：“你不知道云飞现在是纺织厂的正式工吗？这么大的事，做弟弟的，居然不知道，你们还是不是兄弟？”
云飞？多熟的人才会这样叫！
等等，他好像错过了更重要的信息，二哥现在是纺织厂的正式工了？
夏云飞不傻，顿时猜到王琨的用意。
他嘴角止不住一抽，王科长很皮！
直到夏云飞消失在门口，夏老四才完全清醒过来，他一口气冲到他媳妇车间，情绪激动：“媳妇，媳妇，我二哥搭上了王科长，现在是纺织厂的正式工了。”
老四媳妇金红丹停下手上的工作，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嫌弃：“他一个泥腿子哪来的本事搭上王科长？”
她觉得一定是老四看错了。
王科长的职位不算高，但他弟弟在市里工作，纺织厂的人都想搭上这条线，所以很卖他的面子。
金红丹用力戳了戳夏老四的额头：“王科长是谁？你以为是谁都能搭上的？还不去工作！”
夏老四想弄清楚到底咋回事，离开车间去请了假。
……
夏老四骑着单车一口气冲到家门口。
“爹，娘，我回来啦！”
老三家的铁柱坐在门槛上，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爷爷奶奶不住这里。”
夏老四把单车放好，问铁柱：“爷爷奶奶去哪了？”
铁柱一脸警惕地看着夏老四：“不能说。爷爷奶奶说，你不是夏家人，不许回夏家。”
夏老四气的脸通红，打了下铁柱：“臭小子，连四叔都不认识了！”
这下跟捅了马蜂窝似的，铁柱哇哇大哭：“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有坏叔叔打我！”
夏老四脸一沉，厉声道：“闭嘴。泥腿子就是泥腿子，教出来的儿子只知道哭，一点用也没有。”
五岁的铁柱知道这不是好话，他狠狠擦掉脸上的泪水，伶牙俐齿地怼回去：“奶奶说，人穷志不穷，我再没用，也不会给人家做上门女婿。”
这话踩中了雷1区，夏老四的脸像笼罩着一层乌云，一巴掌拍在铁柱肩上，赫然而怒：“臭小子，想死是不是？”
骇人的模样让铁柱害怕，两只小短腿往老宅冲：“奶奶，奶奶……救命啊！四叔要打死我……”
眼泪跟鼻涕交织在一起。
夏老太正在给小夏瑜洗澡，听到哭声，立马把人交给夏姑姑，走出院子，目光落在铁柱后面的夏老四身上，脸色不悦：“你来干什么？”
夏老四看着穷阎漏屋的老宅，错愕不已：“娘，你搬来老宅了？”
夏老太冷哼几声：“乱喊谁呢？滚，滚，老娘不认识你！”
夏老四就没见过如此不知变通的老人，上门女婿咋了！身体里依然流着他们的血！
“娘，二哥怎么会在纺织厂上班？”
夏老太对老幺很失望，她抓起地上的扫帚狠狠打在他身上：“滚，滚——”
夏姑姑把小夏瑜放床上，拿了根扁担也来帮忙。
她一点也不留情，往死里打。
“啪啪啪……”响亮的声音直冲云霄。
夏老四痛得上蹿下跳，惨叫连连：“啊啊啊……疯婆子，你谁啊？他妈的，给老子住手！”
夏姑姑冷哼一声，边打边骂：“你他妈的，骂谁呢？信不信老娘，让你瘫痪在床上！”
夏老四当然信。
她看上去年纪不小，身体却很敏捷，每次都能逮住他，像是经常做这种事似的。
夏老太傻眼。
虽然很不待见这个糟心儿子，但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若真瘫痪，受累的不会是儿媳，铁定是他们二老。
夏老太拉住夏姑姑的手：“孩子他姑别打了，打残了，还要给医药费，划不来。”
遍体鳞伤的夏老四一颗心碎成渣渣。
他娘变了。
铁柱跑过来双手叉腰，狐假虎威：“滚，我们家不欢迎你，妹妹也不喜欢你！略略略，你是讨厌鬼……”
屋里的小夏瑜这会睡不着，也想去外面看热闹。
小手扯着王翠莲的头发，咿呀咿呀说个不停。
“嘶——轻点，轻点——”王翠莲不知道闺女激动个什么劲，头皮差点被她扯下来，痛得龇牙咧嘴，恨不得喊祖宗。
小夏瑜松开王翠莲的头发咯咯笑。
王翠莲总觉得小丫头是故意的。
但又觉得不可能。
这么小的孩子懂啥！
王翠莲见小夏瑜精神好，打算带她去外面看看。
夏老四浑身像被车碾了一样，蹲在地上许久都没缓过来。
毒妇，毒妇！下手真重！
然，夏姑姑还在他伤口上撒盐：“一个大男人弱成这样，有啥子用呦！”
夏老太白了她一眼。
连吃奶的力都使上了，还不许人家喊痛！
真霸道！
不过，她却一点也不心痛，反而怕老四瘫痪赖上他们二老！
难道跟孩子他姑住一起，也学会了她的没心没肺。
“咿呀咿呀……”在王翠莲怀里的小夏瑜看着蹲在地上的老四手舞足蹈。
夏姑姑笑脸相迎：“哎呦，奶奶的乖宝也要看热闹哩。乖宝是不是也觉得你四叔不像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