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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桑晚跪在地上,萬分委屈:

“這不是王八,是龜甲!龜甲!”

離九憋得滿臉通紅,實在憋不住,撲哧又笑出了聲。

裴謹之清咳,離九收笑,抬頭望天。

“你不識字?”

裴謹之盯著她,眉眼像鉤子。

桑晚聲音像蚊子微弱:

“識得一些,但不會寫。”

認字,都是史洛川教的。

他是在天生堂門口擺攤賣字畫的書生。

一開始桑晚看不懂藥方,除了問程大夫,便是問他。

他知無不言,很耐心;沒幾年,她便識得許多字。

可是,但凡藥鋪空閒一點,程娘子就讓她擦桌子洗地,可勁兒地使喚她,忙得腳不沾地。

桑父死後,母親就得了癆病,沒多久又癱瘓在床;哥哥爛賭,嫂嫂雖刻薄,但持家也不易,她能在藥鋪做工已是感激,惟有拼命幹活,勤快再勤快些。

也就沒時間學寫字了。

桑晚臉漲得通紅,低頭不停絞著衣角。

離九放聲嘲笑:“你大字不識幾個,還敢說你懂醫?!”

桑晚咬著唇,會不會寫字是尊嚴問題;但懂不懂醫是生死問題了,她必須一條道走到黑。

“六祖慧能都不識字呢,也不妨礙他成為得道高僧。我雖大字不識幾個,哥哥憑什麼就能斷定我不懂醫了?”

“哎,你個小丫頭片子,嘴皮子挺利索的。那你倒是說說看,要龜甲有何用?”

離九可不吃她這套,上一次就是被她幾句“哥哥”繞暈了,現在對桑晚警惕得很。

“龜甲可是藥材中的極品,滋陰潛陽,益腎強骨、養血補心。世子爺耳朵赤紅,虛火旺,正好可以用龜甲粉熬成湯,佐以金銀花、夏枯草、甘草、土茯苓、羅漢果等一併熬製。這也是祛除內毒的其中一味方子。”

桑晚說得頭頭是道。

背藥材名和藥方,她會。

她的記性好,基本上程大夫說一遍藥材的功效,她都能記得住。

而這方子……

哪是什麼祛毒方子,是龜苓膏的方子。

這一下,離九還真給她唬住了。

裴謹斜斜倚在榻上,一記一記地敲著玉骨扇,看不出表情。

桑晚心又吊起來了。

他信嗎?他不信?

這種等待裁決的滋味真難受,她恨不得離九給她一劍,來個痛快的。

“所以,這一整天你什麼都沒幹,就在這搗搗龜甲粉?”

裴謹之斜睨著她。

死亡凝視,又來了。

桑晚抿著唇,顫顫巍巍地抬眼看他:“這……不是有七日嗎。”

這才第一天,急什麼急。

左右她都是不會祛毒的!

又不讓她去搬救兵,除了磨粉熬龜苓膏,她還能做什麼。

“你過來。”

裴謹之用扇子指了指桑晚。

桑晚聽話地向著他膝行了兩步。

“再靠前一些。”裴謹之唇角浮笑。

桑晚心裡警鈴大作。

完了,他要吐信子了。

她硬著頭皮又靠近了一些,直到完全貼近裴謹之的腳邊。

裴謹之用玉骨扇挑起她的下巴,將臉湊到了她的眼前。

她下意識地捂住嘴。

狗東西,別咬我。

裴謹之一愣,提唇冷笑。

“我的耐心很有限,你若誆我……”

他用玉骨扇輕輕敲了敲她的面頰,笑得陰惻惻的:“你會比蘭露死得更難看。”

桑晚的臉失去血色,一雙星鑽黑眸浮起紅圈,恐懼在眼底蔓延。

今日聽得春香說蘭露吊死在松雪齋,她心知這蘭露明明是畫舫那具女屍。

沒想到她死後還要被人如此折辱。

這裴謹之簡直不是人!

“知道了,世子爺,我我會盡快的。”

“明日我見不到方子,你也別活了。”

裴謹之不想多廢話,也沒興趣再陪她繞七日,撂下話便帶著離九走了。

桑晚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後,才發現自己前心後背都溼透了。

她擦了擦密密麻麻的細汗,一臉後怕。

說翻臉就翻臉,好嚇人。

怎麼辦,怎麼辦,明天就是死期了。

桑晚徹底陷入了絕望。

*

離九跟在裴謹之的身後,急眼:

“爺,莫不是您的毒又要發作了?”

否則裴謹之不會如此心急,說好了七日,怎的明日便要了。

裴謹之揹負著雙手,沒好氣:

“她根本就不懂醫。”

“啊?”離九震驚,“她剛剛不是還背了方子了?”

聽著還挺像那麼回事,怎麼,是假的?

裴謹之像看傻瓜一樣看著他:

“蠢貨,她背得是龜苓膏的方子。”

久病成醫,裴謹之看過的醫書若是堆起來比小山都高,哪是那麼輕易能誆騙的。

離九拔劍氣得轉頭:“我去殺了她。”

“回來。”裴謹按了按太陽穴。

今日他也被桑晚氣壞了,頭更痛了!

“不用急,我下了最後通牒,她為了求生,定會尋她的主子想辦法。”

離九歘地將劍塞回鞘,咬牙切齒:

“我盯死她。”

*

子夜,萬籟俱寂。

桑晚偷偷摸摸地打開房門,想跑路。

左右明日都要死,還不如趁著月黑風高,先逃出這裴府。

桑晚貼著牆根,躡手躡腳地摸往西邊。

白日她觀察過院子,西側靠牆根兒有棵大香樟樹,只要她爬上去,就可以跳出院牆了。

藉著微弱的月光,她慢慢踱步到樹旁。

耳畔微動,桑晚頓了頓。

她啐了口唾沫在手心,雙手搓了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樹。

樹杈枝椏茂盛,有一根粗壯的枝幹伸向院牆之上。

她順著枝幹爬上了院牆。

院落之外,一片漆黑。

桑晚眼睛一閉,躍下了牆頭。

撲通,屁股著地,她摔了個四仰八叉。

噗……

“誰?”她摸著屁股低聲喝問。

可抬頭四下張望,並沒有人。

桑晚邊搖頭邊摸著屁股,踉踉蹌蹌地向前走,一時有些把不住方向。

當日她入府時,曾偷摸在心裡記下昭雲院至府門口的路線,眼下一心急,有些辨不出來了。

走幾步穿過寶瓶門,她進了一個園子。

“你莫要誆我,我可是要惱了。”

好像是個女人。

桑晚一驚,裴府的人不睡覺的啊。

深更半夜在園子裡作甚?

“好姐姐,我怎會誆你,你摸摸,燙不燙?我的心跟貓撓了似的,你便給我吧。”

男人邊說還邊稀稀索索,時不時還發出吧唧的聲音。

“討厭,你弄疼人家了,莫要亂動,小心被人瞧見。”女子嬌聲欲滴,欲拒還迎。

“心肝兒,這園子哪會有人來。我若不動,你如何能舒坦?快解開,我快忍不住了。有多少日子沒碰你了……”

園子裡傳來幾聲動物嗚咽聲。

“叫得滲人,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

“只有這才沒人敢來。姐姐,莫怕。”

假山裡的男女漸入佳境。

“你個沒良心的,娘子來便忘了我。”

女子啜泣,隱隱還夾雜著幾聲喘息。

“哪敢,那個黃臉婆子我早就看膩了。”

聲音在寂靜的夜晚特別響。

“上次讓你找的藥,可尋到了?”

男子喘氣如牛,“快了,那老道收了定銀,十日後交貨。好東西不怕晚,耐心等著。”

“讓他快些,這日子,什麼時候才是頭,我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還要怎樣,才算/快?這樣,可好?”

“冤家,你……”

桑晚捂住了嘴,差點喊出聲。

天當被、地當床,都來看吶!

有…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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