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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裴谨之眼眸深深,望向离九。

离九上脚,踢开摁着桑晚的小厮,将她扶了起来。

“哎呀,谨之,你莫要误会。实则是这桑姑娘的家里人来寻她回去。他们死活嚷着要看身契;说是这姑娘早已许了人了。这事你可知道?”康氏眼里玩味。

把嫁人的姑娘往家里带,这不是抢,是什么?最好这桑家人闹大一点,把裴谨之名声搞臭。

“我问的是,我院中人为何在此受刑?”裴谨之又重复了一遍,眼神如刀。

康氏讪笑:“你这孩子怎么说的,这怎么叫受刑,她是……”

话音未落,裴炎亭硬着脖子大喊:

“什么叫受刑?大哥,你院里的丫鬟昨夜敲破了我的头!大半夜不睡觉,跑祠堂来偷东西呢!你的下人品行不端,我不过是替你教一教罢了。”

“笑话!祠堂有何东西可偷?祖宗牌位吗?”裴谨之不疾不徐,坐了下来。

离九扑哧笑出了声。

康氏狠狠剜了他一眼:

“祖宗牌位,不得戏言。”

“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亲眼所见如何能假?你自己说,昨夜是不是你?”

裴炎亭怨毒地看向桑晚。

桑晚看着裴谨之,摇头,“昨夜,我……”

“你,你什么你。还不说实话。”

裴炎亭作势转了一圈,从一旁小厮手中抽走马鞭,欲拿鞭子抽她。

桑晚缩成一团,水雾泛起。

刚刚小厮动粗时,她的唇磕破了,赤红的血挂在唇间,显得小脸苍白如纸,越加楚楚可怜。

“我与这位公子素不相识。无冤无仇的,我为何打你?”

裴谨之敛了敛眸。

她倒是算准了裴炎亭没脸把自己在祠堂做的事抖出来。

果然,裴炎亭眼睛咕噜一转,一时语塞。

他自然是不敢提自己与桑晚的恩怨。

在祠堂这种肃正之地见色起意、欲行不轨,说出来还不得让老夫人打死。

“放屁!对了,钱路!钱路瞧见她了,还追到了祠堂!”

裴炎亭目光一转,手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仆从。

钱路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

康氏看了一眼裴谨之,他并没有反应。

“钱路,昨夜你瞧见的贼人,可是眼前的女子?”

钱路盯着桑晚的眼神裹着阴霾,眼底起了杀意。

桑晚心提到了嗓子眼。

“夫人,小的昨夜只见着背影,未曾见到面容。”

钱路此言一出,不止裴炎亭,连桑晚都愣住了。

“钱路……没用的废物!”

裴炎亭抬脚将他踹翻在地。

“小的该死,二公子饶命!”

“滚!”

康氏一看自己的儿子脸色不对,就知道其中有猫腻,他不敢说,定不会是好事。

“好了,胡闹!刚被老太太罚跪,又发什么疯!闭嘴。”

知子莫若母,他这儿子撅起屁股,她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不提也罢!

“谨之,这两个人是桑姑娘的兄嫂,今日来是要将人领回去嫁人的。他们对卖身入府的事一无所知。你看,这件事……”康氏意味深长地看着裴谨之。

“他们是你的兄嫂?”裴谨之问桑晚。

桑晚低垂着头:“回世子爷,是。”

下人端了杯清茶,裴谨之悠悠地端起茶盏,又问:“你可曾许了人家?”

桑晚轻摇头:“未曾。”

柳玉梅急道:“晚儿,莫要胡说。花老爷还等着你呢。怎么没许?许了!许了!”

裴谨之沉下脸,茶盏砰地一放:

“什么人如此没有规矩,离九。”

离九抬手给了柳玉梅一个耳光,“世子爷没问你,插什么嘴。”

柳玉梅捂着脸被打懵了。

桑大庆索性缩起脖子装死。

“当日签下卖身契,可是自愿?”

裴谨之慢条斯理又啜了口茶。

桑晚咬了咬唇,当然不是自愿的。

可是,现在的形势之下,若她说非自愿,便要被哥嫂带去花家了。

裴家是屎坑,花家是火坑。

一时间她真不知该怎么选。

见她欲言又止,裴谨之敛了敛眼皮:

“想好了再答。”

桑晚横下心:“我是自愿的。”

横竖都是死,她宁可死在离九剑下,也不想被花员外糟蹋。

裴谨之黑眸微动,抬了抬下巴,示意离九取出身契。

“这是桑晚按过手印的卖身契,瞧仔细了没?”

柳玉梅、桑大庆不可置信。

这丫头来真的?!

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真把自己卖进这府里做丫鬟了。

柳玉梅恨铁不成钢:“你真是猪油蒙了心,好端端的姨娘你不做,竟上赶着来这里做奴才!奴才一个月才几个工钱?我看你是脑子有问题,你怎么不去死?早知道你如此下贱,还不如卖去勾栏做妓子……”

裴谨之:“离九。”

离九的巴掌又拍得啪啪作响。

桑大庆护在柳玉梅身前,也挨了几个耳刮子:“你凭什么打人呐?”

“桑晚如今是我们世子爷院里的丫鬟,骂她,就是骂我们裴府!你不想活,我成全你。”

离九拽着桑大庆的胸口,左右开弓。

桑大庆被打得眼冒金星,连连讨饶:

“小的错了,小的错了,求世子爷高抬贵手!娘啊,疼疼!”

桑晚见着自己哥嫂被打,莫名解气。

可仔细一想,又纠结该不该求情,一时天人交战,衣角都快被攥烂了。

最终,求情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裴谨之眼角落在她的手背,眸子又深了几分:“既然都说清楚了,就滚吧。”

离九提着桑大庆就往花厅外拽,柳玉梅战战兢兢地跟在后头。

桑大庆朝着桑晚大叫:

“晚啊,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害死桑家啊!没有钱还给花家,他会杀了我的……”

“下贱蹄子!祸害,桑家怎么养出一头白眼狼啊!我的娘唷,这日子该怎么过啊!不活了!”

柳玉梅的哭嚎声响彻云霄。

下人面露鄙夷,都在看热闹。

裴谨之微微侧身看向康氏:

“母亲,可满意?”

康氏一怔。

这话说的,像是她故意安排似的。

她立刻端起了主母的架子,语带不满:

“谨之,我们裴府什么绝色丫鬟没有?就比如你身边的秋月,便是一等一的。纵是秋月你瞧不上,也有春月、夏月、冬月,只要你说,母亲定给你找。这桑晚毕竟是许给了那什么花家做妾,你又何必趟这趟浑水,夺人所爱?”

裴谨之唇角微动,眼里浮起一抹讥讽之色:“母亲如今连一个小门富户都怕了?”

康氏被他这么一激,急赤白脸:“这怎能是怕,你父亲如今困在京中,我们自是要低调行事。”

“若说要低调,母亲更该让二弟少出些门,也好少惹些祸事。”

裴谨之拂了拂袖袍,转头看向裴炎亭,淡笑:“二弟不妨说说,你掺和四海赌庄做局害死人的事儿?”

康氏变了脸,惊得抓住桌角:

“什么?害死人?”

裴炎亭心一惊,他怎会知!

“母亲,我没有,这是诬陷!大哥,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裴谨之懒得同他啰嗦,起身而立:

“我是不是乱说,母亲很快就能知晓了。人家都报了官了,快的话,我看县衙下午便会来拿你问话。你做没做,去和他们说道去。”

康氏气得摔了茶盏,指着裴炎亭大骂:“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裴谨之走到桑晚身旁,伸出大手:

“跟我回去。”

桑晚想也没想,将红肿的手放在他的手心,跟着他和离九走出了花厅。

身后,是裴炎亭被康氏抽打的惨叫声。

叫得真惨,好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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