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竹望着斑驳铜镜中女子的面容,不觉一阵恍惚。
镜中的女人就是她第一个任务的主角——李文竹,跟她同名同姓同性别。而李文竹的任务是帮助原主翻身逆袭斗极品婆婆。至于为什么李文竹会接这种特别的任务,原因很好笑,她不过是在街上扫了个领红包的二维码,就莫名其妙地被绑定了一个种田文系统,完不成任务,她就回不了家。
李文竹因为早有心理准备,她这会儿已经能平静接受现实,于是她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她住的这间屋子有点暗有点小,房间里的摆设十分简单:一张双人床,床边还有一个样式朴拙的梳妆台,台上放着一面斑驳的铜镜。铜镜上有裂纹,加上光线不甚明亮,看得模模糊糊的,但也能大致看出镜中的女子五官轮廓还不错,瓜子脸,大眼睛,高挺秀直的鼻梁,只是肤色十分蜡黄黯淡,摸上去也很粗糙,手更粗糙,全脸最有血色的应该是眼睛,布满了红血丝,通红通红的,跟兔子似的。这是熬了多久的夜呀?不都说古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吗?为什么还会这样?
这个问题,李文竹没纠结多久就弄明白了。因为原主的记忆开始源源不断地涌进她的脑海里。只是记忆有些杂乱无章,跳跃性很强。
映入脑海中的先是原主李文竹美好的少女时代。李文竹上面有一哥一姐,她是家中幼女,十分得宠,尤其是李父最为疼她。可惜好景不长,在李文竹十三岁那年,李父因病去世,李家的家境自此开始日渐衰落,还好哥哥李振声精明能干,勉强支撑住了门户。她的日子虽然不比从前,但也算可以。后来姐姐出嫁,哥哥娶亲,嫂子对她表面上还算可以。
李文竹命运的真正转折点是在成亲后。
父亲死后,母亲身体不好,再加上性子软弱,家里真正做主的是哥哥。李振声特意为李文竹挑了一门“好亲事”,那就是刘家集的刘家。刘家家境殷实,刘清和又十分出色,不但长相不错,而且识文断字,脾气温和,是远近出了名的孝子。如今在郡城做一名小吏,听上去也算风光。表面上看,这的确是一门极好的亲事,人人都说李家高攀了刘家。李振声也颇为自得自己的眼光,可是其中的苦楚只有李文竹本人知道。
刘清和的母亲江氏青年丧夫,她一手把几个儿女拉扯大,为人精明强干。没嫁到刘家前,李文竹也听说了婆婆治家严谨,持家有道。直到嫁进来才知道,这严谨是严谨到什么程度,有道又是有道到什么地步。
李文竹出嫁时,两家人见面,李母说了一番很多母亲都会说的套话:“亲家,我这个闺女是家中幺女,先前我们当家的在世时又宠她,她呀多少有些娇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亲家一定要多多管教。”
这话正常人都听得出是套话,但江氏却真听进去了。进门没多久,她就开始严格管教李文竹。李文竹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先是准备全家人的早饭,然后洗衣服做家务,一切都忙完还要织布绣花,真是片刻不得清闲。更可怕的是婆婆对她的任务是有规定的,家务做粗了不行,衣服洗得不干净不行,织布织得不多不行,绣花绣得不精更不行。稍有差池,江氏轻则讥讽责骂,重则关她禁闭,不准吃饭,不准出门,当然,活一样不能少干。
李文竹白天时间不够用,只能熬夜织布绣花。她每天吃得最差,起得最早,睡得最晚,时间一长,身体哪里熬得住?硬生生地从一个如花少女变成了黄脸婆。刚嫁到刘家时,她皮肤细嫩水嫩,娇嫩如花,短短几年过去,她是脸色蜡黄黯淡,脸上还长了不少斑斑点点。说话有气无力,目光黯然,仿佛老了十岁。
在又一个不眠之夜后,可怜的李文竹再也支撑不住,永远地睡过去了。怀揣系统任务的李文竹替代她来到了这里。
李文竹慢慢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唏嘘感慨一阵后,在心里默默说道:“李文竹呀李文竹,你年纪轻轻地怎么说走就走了?为什么不狠狠地跟婆婆撕一场?为什么不狠狠地虐这些人一场?你的丈夫呢?你的娘家呢?都死光了吗?”
李文竹在脑海中搜索李文竹丈夫的记忆,李文竹跟丈夫刘清和的感情其实还算不错,徐毕竟是结发夫妻,李文竹当年相貌又美,刘清和十分喜欢她。不过,刘清和在郡城做事,在家的时间很少,夫妻俩成亲几年来都是聚少离多。他对李文竹说的最多的话是:“我爹死得早,我娘这一辈子很不容易,你要多体谅体谅她。”李文竹为了丈夫,一直体谅、隐忍着婆婆,默默地承受着一切,直到她撑不下去为止。
原来的李文竹吃丈夫这套,现在的李文竹可不吃刘清和这套,我娘不容易,你要多体谅。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现代不是也有很多男人也在用这一套吗?
是,你娘不容易,那你给我说说到底谁容易?这年头,别说人了,连做条狗都不容易。
再说了,你娘容不容易关我屁事?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谁娘辛苦谁弥补。
正当李文竹正在纠结婆婆与狗谁更容易些时,就听见房门被拍得震天响。
外面传来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哟,大嫂,这太阳都照到屋里了,你还没起床呢?家里的饭还没着落,你是想饿死一家人吗?”
拍门的人是她的弟媳妇小江氏。小江氏是婆婆江氏的娘家侄女。如果说江氏是虐待李文竹的主犯,那么小江氏就是从犯和帮凶。她经常无中生有、煽风点火、加油添醋,她的人生任务就是不停地给李文竹添堵。而且小江氏又嘴皮子利落,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李文竹每每被气得内伤偏又说不过她。所以,小江氏是越来越得寸进尺。
不过,李文竹可不打算继续惯着她。她这辈子除了她家的狗就没惯过别的什么东西。
李文竹飞快地穿好衣裳,对着镜子稍稍收拾一下,然后才慢吞吞地拉开门,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斜睨着小江氏,轻描淡写地问道:“这一大早的,你嚎什么嚎呢?想学公鸡打鸣呀?”
小江氏扯着嗓门继续嚷道:“大嫂,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谁嚎了?谁学公鸡打鸣了?我这是好心叫你呢。你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这饭也没做,衣裳也没洗,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李文竹立即反问道:“那你又是干什么吃的?饭没做,你不会做吗?你没长手还是没长脑子?衣裳没洗,你不会洗吗?你是痴呆还是傻了?衣裳都不会洗?”
小江氏没提防李文竹会这样抢白自己,冷不防被噎了一下,她一脸吃惊地盯着李文竹看,以往,大嫂知道争不过她,只是应付几句就开始干活。今天这是怎么了?小江氏忍不住问道:“我说,大嫂,你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该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上身了吧?”
李文竹特意冲她阴森森地一笑:“对呀,我是被一个专门打抱不平的仙女附上身了,所以别惹我!”
小江氏惊诧得张着嘴,吓得不由得后退一步。说什么被仙女上身,小江氏可不会信,可她也越来越觉得今天的大嫂着实有些怪怪的。等婆婆回来了,她一定得好好跟她老人家说说,必须得狠狠地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嫂一状。
说曹操,曹操到。小江氏心里正想着向婆婆告状。这不,婆婆江氏就回来了。江氏昨天去隔壁镇上走亲戚,天晚了就没回来,今天早上才回家。
李文竹瞥了一眼江氏,江氏看上去约有四十来岁,身材瘦削,高颧骨,三角眼,神色凌厉,不怒自威,一看就不好惹。
小江氏一看婆婆回来,赶紧满脸堆笑地迎上去:“娘,您这么早就回来了,累不累?吃过饭没?”
江氏淡淡地说道:“我吃过了。你们应该都吃过饭了吧?怎么一个个都在院子里闲磕牙不去干活?”
小江氏朝李文竹瞥了一眼,一脸委屈地对婆婆说道:“娘,这事您得问大嫂。她呀才刚刚起床,我们大伙可都饿着肚子等着她呢。我好心去叫她起床,她还骂我。娘您一定要替我做主。”
江氏听到小江氏的话,有些意外地看了大儿媳妇一眼,冷声问道:“大儿媳妇,你弟妹说的可是真的吗?”
李文竹白了小江氏一眼,心想,这个傻叉当我还是原来的李文竹呢,你且给我等着。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