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夜,第二日卫辞还是于卯时半就起,外间已经摆了热腾腾的早饭,原本不打算用饭的卫辞,在看见那一碟碟小菜时,还是坐了下来。
十一为他收拾好所有的卷宗,一边汇报着他今日的行程,不知不觉,卫辞竟将早饭一扫而空。
等碗碟空了,卫辞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吃撑了。
他若无其事站起身来,披上外衣,随口问了一句。
“府里换厨子了?”
十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回道:“不是,这些是表小姐亲自做的。”
卫辞动作一顿,沉默不语地出了流风院。
途经望春园时,里头传来的笑声让卫辞忍不住驻足看去。
昨夜还哭哭啼啼的沈菀,此刻正同卫清然她们在园内采花,明媚的笑容在脸上绽放,总算比昨日那副凄惨模样顺眼许多。
沈菀眼角的余光瞥见卫辞离开,听青竹说卫辞把早饭吃得干干净净,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几个小姑娘坐在石桌旁,将那些新摘的花儿挑挑拣拣,明明很枯燥的事,却干得热火朝天。
卫清然一再问道:“菀菀,用这些花儿,当真能制出香包?”
她们这些世家小姐们,需要香包都是直接去胭脂楼买,还从未自己制作过。
沈菀抿唇一笑,嗓音轻软。
“当然啦,把自己喜欢的花儿晒干,磨成粉,再添加白芷、苍术等药材,便可以制作出独一无二的香包。”
“独一无二”四个字,才是卫清然她们最热衷的。
卫嫣然见沈菀神色如常,忍了又忍,还是小心翼翼道:“菀菀,昨夜的事,我都知道了,你……”
沈菀面露微笑,“嫣然姐姐,我很好,不用担心我。”
她确实是很好。
那点事儿算什么?
最重要的是,经过昨晚的事,她的心思清明了不少,可不是很好吗?
见她确实没受影响,卫嫣然才放下心来。
卫清然心比较大,骂道:“薛逸那个蠢货,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以前还色眯眯地想拉我的手。要我说昨晚你就该让青竹来找我,我帮你一起揍他一顿!”
薛逸受了什么伤,卫老夫人都命下人缄口莫言。薛姨娘还要脸,更不会到处去乱说。
卫嫣然她们大概也没想到,沈菀那双娇弱无骨的手,竟也干得出断人命根子这种狠事。
沈菀一边挑着花,一边不着痕迹地试探道:“嫣然姐姐,昨夜的事,小舅舅帮了我很大的忙,我想做点什么聊表谢意,可是不知道小舅舅喜欢什么,若是犯了他的忌讳就不好了。”
卫嫣然也没有怀疑,把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
这一整天,沈菀也大概把卫辞摸透了。
他不近女色,今年都二十四了,身边别说侍妾,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他很爱干净,每日回府第一件事便是沐浴,不管再晚都要沐浴。
他讨厌吃鱼,讨厌吵闹,讨厌浓郁的香气,更讨厌别人踏入他的私人领域。
沈菀一笔一划,认真地记下来,放在自己枕头下,和那把新买的匕首搁在一起。
“让开!”外面传来了卫萱然暴跳如雷的喊声,“沈菀!你给我滚出来!”
沈菀走出房门,看着张牙舞爪的卫萱然,唇角噙着一丝讥笑。
“三表姐有什么事吗?”
卫萱然肺都要气炸了,大步朝她走来,扬起手便想打下去,却被沈菀稳稳地抓住。
赶来拦人的青竹看见沈菀的动作都惊了一下,纷纷猜测沈菀是不是转性了。
卫萱然甩不开,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沈菀!谁给你的胆子?还不赶紧把我放开!”
她用力地挣扎,谁知沈菀突然放手,卫萱然猛地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卫萱然懵了,青竹她们也懵了。
唯有沈菀,嘴角浮起的冷笑,在看到那抹出现在院子门口的身影时蓦然消散,立刻就换上了焦急关切的表情。
“三表姐你没事吧?”
她上前欲扶她,却被卫萱然拍开了手,那响亮的声音,卫辞老远都能听得见,更别说卫萱然那泼妇一般的怒吼。
“沈菀!少跟我假惺惺!”
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卫辞的到来,冲着沈菀大喊大叫。
“都是你这个贱人!你害了我表哥,还害得我娘被禁足,今日我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
卫萱然叫嚣着要冲上去,却被身后的声音吓住了。
“闹什么?”
“四爷!”
院子内的下人跪了一地,就连沈菀都慌慌张张地向卫辞行礼,卫萱然还举着手,脸上的凶狠仿佛被定格一般,十分滑稽。
“四……四叔……”
卫辞那冰冷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去,似是而非地留下了一句话。
“薛姨娘若是不能好好管教你,我不介意代劳。”
卫萱然的小脸唰的一白,又不敢跟卫辞对着干,只能暗戳戳地剜了沈菀一眼,咬着牙根丢下了一句狠话。
你给我等着!
卫萱然如丧家之犬般狼狈逃离,卫辞收回目光,盯着乖巧如兔的沈菀,一句话也没说,便转身回房。
沈菀被他的态度搞得惴惴不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小舅舅。”
刚脱下外衣的卫辞听到外面的声音,冷淡地说了声进。
这是沈菀第一次进卫辞的房间,里面的陈设寥寥无几,甚至比她的闺房还要简单。
沈菀有些无所适从,不安地绞着自己的袖子。
“有话快说!”卫辞的声音透着些许不耐。
沈菀一激灵,连忙道:“我是来跟小舅舅道谢的!昨晚的事,还有方才……”
卫辞冷淡地应了一声,“说完了就回去。”
刚待了片刻,沈菀就被赶了出来。
先前她感觉卫辞对她不一样,这么一看,反倒显得她自作多情。
细细想来,第一次在望春园他出手帮她教训薛逸,只是因为薛逸对卫老夫人口出恶言。第二次在瑶池园,他带醉酒的她离开,也是怕她酒后撒泼丢了卫家的脸。第三次就是昨天晚上,他也是以大理寺卿的身份,做出最公正的决断。
没有一次,是为了她。
这个认知让沈菀有些挫败,但随即又升起了壮志雄心。
卫辞非一般男子,仅靠美色根本不行,尤其他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名义上却是舅甥,卫辞更不会越界。
正因如此,沈菀还非得把他拉下神坛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