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声再次响起,苍锦里走进教室,打断了聊天的两人。
临转头上课前,屠芙喟叹一声,“你想放学吗?”
祁墨拓生无可恋托腮:“想。”
屠芙:“那我们一起想吧。”
祁墨拓觉得自己就像和一个狱友看着铁窗外的生活展开遐想,结果下一秒就被狱警押回去踩缝纫机,“……好。”
这一天,祁璨意识到,原来人睡觉的时长也是有限度的。
就比如这几位,睡了几节课之后就睡不着了,被迫听了课,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沉憔悴,还是长成了很怕糯米的模样。
一次下课,睡得神清气爽的顾湛霆被祁墨拓的脸色吓了一跳,“知道的以为你上课,不知道的还以为课上你。”
“有区别吗?”祁墨拓手动撑开疲惫的眼睛,“感觉被知识点强制爱了,明明都说了受不了了不要了,非要进我脑子。”
顾湛霆:“……”好没边界感又黄的知识点。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祁墨拓和屠芙脚步虚浮,像是被人吸干了精血,浑身上下透着行尸走肉的死人味,背着书包往校门的方向走。
屠芙打了个哈欠,“容深也太倒霉了,第一天就被轮到了值日。”
祁墨拓毫不客气地嘲笑,“平时不做人的代价。”
祁璨没想到自己就推个车的功夫,都能碰到新来的两个转学生。
真是太……倒霉了。
早知道用跑的了。
“好巧啊!”祁墨拓热情地挥手告别,“明天见啊!”
祁璨犹豫了一会,他在无视和打招呼中,选择了无视他的打招呼。
祁璨极短地扫了他一眼,几乎是目不斜视地从他们面前推着自行车走过。
祁墨拓推了推屠芙的肩膀,催促她:“你这没礼貌的小孩,打招呼啊。”
屠芙不情不愿:“明天见,凄惨哥。”
祁璨僵硬了一瞬,推着自行车往校门口的方向走,步伐明显快了许多。
看吧,看见他们不拔腿就跑的后果,就是被取外号。
祁墨拓也不气馁,“嘿,高冷哥。”
屠芙嘲笑他,“跟人家舔狗似的,看他理你吗?”
“你不懂。”祁墨拓目光深沉地盯着祁璨的背影,“爸爸也不想这样的,他是因为有病。”
屠芙吓了一跳,不能遗传吧?
“有什么病?”
祁墨拓语气悲痛:“自闭症。”
自闭症?
这个词一出,屠芙的某处记忆就被触发了。
记得九岁时她第一次从电视上看到了科普“自闭症”这类人群。
她觉得自己沉默寡言的爸爸完美契合了“性格孤僻“活在自己世界”“不爱说话”“有概率智商超群”“兴趣范围狭窄”等等症状。
于是她第一时间和祁墨拓分享,并且协力预约上了精神病院的床位,联手送祁璨精神病院一日游。
她被容深骂了一顿后老实了,没想到祁墨拓记到了现在,并且依旧执着地,坚定地,一如既往地,不忘初心地……认为祁璨有病。
她心虚地转移话题,眼神飘忽,“我们也走吧,容深不是说会有车在外接我们吗?”
祁墨拓不觉有他,和屠芙结伴朝校门口走去,边惋惜自己的父亲有自闭症,边教育屠芙:
“爸爸有自闭症,我们更是要关怀他,爱人如养花,更何况我们的爸爸是傻瓜。”
他语重心长,“我们也要好好地养育爸爸,教他成长教他做人,教会他什么叫父爱如山。”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使命重大:“不行,孩子就这几天的发育期和青春期,我得去买几本育儿经。”
倒反天罡。
他倒好,把爸爸当儿子养。
屠芙敷衍地嗯嗯点头:“是是是,你爸长大肯定是大孝子,你以后有得享清福了。”
“那是,我爸这个孩子最孝顺了。”
“要是我妈能像你爸那么孝顺,我这辈子的任务就完成喽。”
“都是孩子嘛,过了青春期就好了。”
路过的同学:“……”
好小众的语言。
校门外的豪车排排坐,各种五颜六色的张扬的低调的豪车看得人眼花缭乱。
祁墨拓目露羡慕:“要是可以零元购就好了。”
屠芙看好戏地撺掇他,“去啊,今天你敢零元购,明天容深让你陵园住个够。”
祁墨拓轻哼一声,突然在车群里捕捉到一辆耀眼银白色豪车,车身线条流畅,在一众价格不菲的车中依旧突出。
他吹了个口哨,“你看,那辆车车主才是真的有品……我靠!”
屠芙顺着视线看去,只见那辆豪车车顶上有一面粉色的旗子,随着风四处招摇。
粉旗的一面是祁墨拓的大头照,他的脸被P成了大眼少萝萌妹脸,可爱的粉色腮红,还被P上了灵动的兔耳朵,以及右下角灵魂的萌妹Q体“萌萌哒”。
萌个屁啊!
身高直逼185的祁墨拓憋屈地不愿上前相认,屠芙新奇地扯着他走,“我家车就在旁边诶。”
“少爷!”司机从车里出来迎接他,“你也是看到这个旗子才找到的吗?那位前辈说的果然有用。”
“你这这这……”祁墨拓惊恐地指着那面粉色的旗子,“这是什么死人滤镜?右下角那个‘萌萌哒’又是什么鬼!”
司机自己倒是很满意,“不可爱吗少爷?我找屠家的司机做的。”
屠芙也对自家车顶上有自己大头像的旗子很满意:“就是啊,多有创意啊。”
祁墨拓一看,她的配字是:“屠芙!女人中的女人!雌性中的雌性!娘们!太娘们了!”
废话,她来一个少萝应援旗试试!
屠家司机打开门,接过屠芙的书包,嘴角小幅度勾起,“小姐请上车。再见……萌萌哒少爷。”
祁墨拓:“……”
屠芙钻进车里,临走前特地降下车窗,笑着挥挥手告别,“再见,萌萌哒。”
祁墨拓:“……”
萌个屁啊!
——
回家路上,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小姐,老爷和夫人不放心你一个人住,让你先去你大哥那住一段时间。”
“大哥?”屠芙被拽回了注意力,奇怪的是,她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大哥的痕迹,“大哥叫什么名字?”
司机笑了笑:“屠清风。”
屠芙点点头,也不大在意,今天睡了一上午,她现在丝毫没有困意,盯着车窗外出神,盘算着怎么撮合屠绒和顾湛霆。
通体漆黑的豪车缓缓驶进一栋西洋宫廷风的独栋豪宅,司机降下车窗在安保处登记,才被允许驶入。
司机替她打开门,“小姐,那我就送您到这了,站在花园的那位就是屠先生。”
屠芙接过书包,眯着眼睛看花园的方向,朝那个方向走了几步,才看清那位屠先生的脸。
——爷爷?!
她爷爷屠闽岳?
她爷爷屠闽岳年轻时候爱玩,人过中年后精力亏空,迅速衰老,比同辈人还要显老一点。
看那中年男子如今神采奕奕的模样,她一时间还真无法把两者挂钩。
果然,岁月是把杀猪刀,就是色字头上的那把刀。
屠芙迅速在脑内展开了一场头脑风暴,爷爷,是她的现大哥?
一下超级加辈。
她大受震撼,小跑几步到他身边,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越看越觉得惊奇,“你不是叫屠闽岳吗?什么时候改名字了。”
屠闽岳一脸疑惑,“什么改名?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似乎是诞生了某种想法,他拽住她的手臂,把她往枝繁叶茂的花草墙藏了藏,低声呵斥,“谁让你直接来找我的?是你妈?”
屠芙觉得奇怪,“是啊,怎么了。”
“果然。”他不屑地冷笑,“你们想要多少钱?直接开口吧……对了,你妈叫什么?是哪里人?有亲子鉴定吗?”
屠芙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对劲,“你不是屠清风吗?我是你妹妹啊。”
“我不是屠清风。”屠闽岳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屠清风,是我的父亲。”
屠芙:“……”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头疼地捂住脑袋,“头好痒,是不是要长脑子了。”
屠清风是她的大哥,屠闽岳是屠清风的儿子,也就是她的……侄子?!
屠闽岳也反应过来了,表情一瞬间扭曲,“姑姑?!”
屠芙试探性地回叫,“侄儿?”
她是她爷爷的姑姑,也就是她妈她舅的……姑奶奶。
屠闽岳心想:爷爷可真是老当益壮,他都快四十岁了,还能有个十七岁的姑姑。
“先进去吧。”
他呆滞地招呼屠芙进屋坐下,也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又是我的私生女找上门了呢。”
屠芙抓住关键词:“又?”
屠闽岳自觉失言,尴尬地找补,“我喜欢热闹,人多,孩子多热闹嘛。”
她叹为观止:“我们家基因是提取的兔子吧,这么会生。”
她现在名义上的父亲高龄生了她。
前世的爷爷私生子上门习以为常,四十岁假千金阿姨还在多角恋虐恋,只生了三胎的妈居然是唯一的纯爱战神。
有钱人玩得真变态啊。
不敢想上辈子她还有多少没相认的伯公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