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志誠覺得李悅華小題大做,站在床邊跟她理論:“這錢的事咱們另論,就說你能不能跟我媽好好相處著?她說什麼你就聽,不回嘴,不玩心思,跟大嫂多學學”
他的話還沒說完,李悅華蹭的跳起來,高出他一大截,小手掐在細腰上,生氣的嚷:“我哪有工夫跟你媽玩心思?我這兩個孩子,三張嘴等著吃飯,忙都忙不過來。他們趁我不在家裡,倒騰我的廚房,拆我的蚊帳,我說什麼了嗎?”
李悅華眼淚流了下來,她伸手一抹,委屈的不行:“我什麼都沒說,孩子們沒飯吃,我又病著,去跟他們拿點吃的,我錯了嗎?我自己餓不要緊,孩子小長身體,他們經得起餓嗎?他們餓的哭啊,我難受,嗚嗚——”
嚴志誠仰著頭看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得稀里嘩啦。他心裡也難過的要死,媳婦說的是有道理,自己也不能去責問親媽。
剛剛老太太還在他面前抹眼淚,痛訴李悅華的不是。最後他沒來得及說匯款單的事,就被石頭叫了回來。
嚴志誠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他這個人怕女人哭,只得煩躁的略過這個話題:“好了,好了!別哭了,讓外面聽見成什麼樣子,不嫌丟人?”
說罷他踮著腳伸手去扯平蚊帳頂,李悅華見他拈輕避重,氣得用力一推。嚴志誠身子一歪,後背差點撞到掉渣的土牆上,他吼了一嗓子:“李悅華――”
李悅華被他吼的嚇了一跳,身子一縮滾到了炕裡邊。嘴裡弱弱的分辨:“我又不是故意的!誰叫你兇我。”
“這麼說,你還有理了?”嚴志誠瞪了眼,捏緊了拳頭。
李悅華可憐兮兮的仰了臉:“你要打我?”
嚴志誠觸到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心就軟了。無奈的暗思:一個溫柔懦弱的人是怎麼變得如此彪悍,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一個是生養他的母親,一個是為他生兒育女的媳婦。手心手背都是肉,一碗水怎麼也端不平,這不是為難人嗎?
母親當初就不喜歡這個媳婦,說是長得太妖。但父親給他寄了相片,他被李悅華那雙會說話的眸子勾了魂。他喜歡看她的一顰一笑,喜怒哀樂。
打不得罵不得,嚴志誠嘆口氣冷下臉,一言不發的扭頭往外走。這時,有人敲窗子,他只得回來撩開窗簾,見是大哥,院子裡還有村長吳德海和鄰居大牛。
他瞅了瞅面對著牆的李悅華,走過去拉了一角被子扔在她的身上。
李悅華跟這個名義上的丈夫說了一下午,還差點吵起來。吵完她有點犯困,點著豆子睡著了。醒來時見自己腰上搭著被子,外面天也暗了。
她一個激靈翻下床,壓麻的腿一軟摔在地上。坐了一會等腿不麻,才爬起來去廚房做晚飯。
孩子沒在堂屋裡,正房和東廂房也沒一點動靜。奇了怪了?她懶得管閒事,直奔廚房。
廚房的煙囪裡有煙往上飄,李悅華踮著腳朝不高的圍牆外張望了一眼。夕陽沒入山頭,一抹殘陽留下天邊那片紅雲。
原來大山裡晚景這樣美,李悅華想拿起畫筆繪上幾筆。可是她扭頭看看破敗的院舍,回到現實,在這裡自己可不是什麼李大小姐,只是個地地道道的山裡小媳婦。
嘆了口氣走進廚房,因為廚房裡在燒火,加上一天太陽的炙烤,裡面很熱。嚴志誠打著赤膊,圍著碎花圍裙正在燒菜,那些菜也不知哪裡弄來的,看上去很新鮮。
兩個孩子不嫌熱,正圍著鍋臺轉悠。
李悅華一進門,石頭就奔過來喊:“媽媽,媽媽,我們有吃的啦!你看,爸爸拿了好多吃的!”
妞妞在身後哭喪著臉:“兔兔,沒了,沒了”
嚴志誠將大鐵鍋裡燒開的水,舀進幾個暖瓶裡,彎腰抱起妞妞,哄著:“妞妞不哭,兔兔在籠子裡,天黑了它要睡覺。”
看著石頭炫耀的神情,李悅華也被感染了。“是嗎?我看看都有哪些好吃的。”她嘴上這麼說,其實那些吃得都看得見。
揭開蓋著的大海碗,裡面是蘑菇燉的兔肉,蒜頭很多。鍋裡是中午剩下的雞湯,漂了幾根蔥花,盤子裡紅豔豔的西紅柿撒著白糖,青菜碧綠。
“嗯,好香啊!石頭,妞妞,爸爸很厲害哦!”這些在她眼裡不值一提,可是李悅華還是欣喜的讚美。心裡卻想著,一定要想法子掙錢,不然這樣下去總是受制於人。可惜了那一千塊錢!
嚴志誠聽見媳婦在孩子面前誇他,之前所有的鬱悶不快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順手把妞妞遞給李悅華,語調溫柔:“媳婦,你快帶孩子出去。這裡熱,我馬上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