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公子回過神後,看著眼前雙腿竟依然還有些微微顫抖的隨從高鶴,笑了笑,充滿了自嘲與無奈,向前走上一步,關心問道:“高爺爺,你沒事吧?”
高鶴臉色沉重,向著錦衣公子單膝跪下,抱拳說道:“奴才方才自作主張,險些釀成大禍,陷公子於危局之中,還請公子責罰。”
錦衣公子趕緊將他扶起,搖頭道:“所幸並無大礙,此事我也有責任,高爺爺不必如此。”說完便向著謝靈運走去。
謝靈運並不理睬走向自己的錦衣公子,視線越過少年肩頭,望向那個跟在少年身後亦步亦趨的高大老人,她強壓下心頭的漣漪,儘可能平靜地說道:“方才你一言不和就要出手傷人,雖然你有你的理由,但是平白無故胡亂傷人就是不對,仗著修為境界以力壓人更是不該。”
錦衣公子在謝靈運身前三四米距離的地方停下腳步,作揖真誠說道:“我叫李元吉,是京城秦王府上的,高爺爺方才多有得罪之處,我願向姑娘道歉和補償,還望姑娘多多包涵。”
謝靈運對李元吉的話無動於衷,她雖然不甚熱衷朝堂,但是作為國師柳愈的弟子,對於朝中之事也大致瞭解,如今開國皇帝李塵淵日漸老邁,加之這位老皇帝的聖心權術,太子的地位並不十分穩固,加之在朝野之中的聲望也不如秦王,朝中大臣便隱隱形成了兩派,一派支持太子,一派支持秦王,這兩方勢力都在極力拉攏京城八大家族和各方勢力,以擴大己方的聲勢和力量,彼此間的較量,明槍暗箭可謂是防不勝防。至於那些欲圖作壁上觀,想要保持中立之人,無不被雙方暗中默契地合力打壓,使得整個朝局越發暗流湧動起來。
當然雙方陣營都心知肚明,誰能率先得到國師柳愈的支持,那最終的勝算幾乎就能一錘定音了,只是這麼些年來,柳愈一直不參與兩派的爭鬥,在朝中也是孓然一身,大權在握的他凡事都公事公辦,剛正不阿,也可以說是油鹽不進,讓雙方都無可奈何,卻又不得不想方設法拉攏於他。
至於雙方達成默契共同合力先除掉柳愈?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先不談柳愈這位開國第一重臣在當今皇帝陛下眼中的地位,單他自身那飛昇境的修為,又有誰敢輕易找他麻煩,不是自尋死路是什麼,就算下狠心非要除掉柳愈不可,但以柳愈的手段謀略,恐怕欲圖出手之人還未有所行動,不僅自身就要受難,還得連累整個家族甚至所有與之有牽連之人一併遭災,畢竟柳愈曾經可是以兩顆桃子動動嘴皮子就滅了一個割據一方的諸侯啊。
謝靈運聽說過秦王世子就叫李元吉,卻從未見過,據說是個少年天才,在京城之中頗有點名氣,只是他平日裡深居簡出,真正見過他的人少之又少,眼前此人確有幾分世子風采,讓謝靈運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但也就僅此而已,隨即她便淡然說道:“只怕世子道歉的不是我謝靈運,而是我這柳先生弟子的身份吧。”
李元吉也不氣惱,仍是滿臉真誠神色,然後取下剛掛在腰間的布袋,拿出那枚不可多得的芥子玉,雙手捧著遞給謝靈運,說道:“小可豈會這般小人行徑,我是誠心誠意要給姑娘賠不是的,這塊芥子玉就當作我的道歉禮,還望姑娘收下。”
謝靈運笑了笑,說道:“李公子還是收回去吧,先生曾說君子不奪人所好,小女子雖非君子,但也是知好歹的,李公子如此喜愛這塊石頭,我又怎敢佔為己有?告辭。”
說完便牽著早已自己來到主人身邊的紅馬,乾淨利落地轉身就離去了,腳下步伐微微加快,想著還是儘早離開這是非之地才是。
李元吉還想開口再說點什麼,卻忽然感覺到身邊拂過一陣清風,鬢角髮絲和錦衣袍袖都被吹得飄蕩起來。
原來是高鶴突然向著謝靈運一衝而去,聲勢極快極重,一拳就向謝靈運後心砸去,此次並非如開始那般只為試探和逼退,而是實實在在的運轉修為全力出的殺手,謝靈運還未反應過來,就結結實實地捱了這一拳,要不是在高鶴拳頭剛觸及她後心衣物時,那一張家族長輩送的護身符靈光一閃自動護主,和韓先生贈送的那枚玉佩瞬間碎裂開來形成了一個護身氣罩,加之身上還穿著一件先生贈送的防身之用的靈寶內甲,只怕此時她已心脈盡斷而亡。
就算如此,謝靈運此時受創也是不輕,她一咬舌尖,強打精神乘機借力向前摔出,然後迅速起身,身形矯健就如一隻狸貓,急急竄入生煙巷中的一條岔道,很快便消失不見。
李元吉看著這個忽然暴起出手的隨從高鶴,伸手理了理鬢邊髮絲,面無表情地淡然說道:“怎麼樣?”
“未能一擊斃命,著實是因為這丫頭身上保命的物什實在不少,不過她此刻也絕不會好過便是了,與其將其滅殺,此時的結果實則更為有利。”高鶴回到李元吉身邊,替他輕柔地拍去身上的塵土,聽李元吉問起便如實答道。
“嗯。”李元吉點點頭,並不感到意外,作為柳國師的弟子,若是一點護身法寶都沒有,那才是咄咄怪事,他重新收起那枚芥子玉放入布袋中,掛在腰間,說道:“雖然最初的目的沒達到,但這也算是有點意外收穫了,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快點離開吧。”
“公子,此時那姓韓的老頭並不在鎮上,我們要不要趁機把那件寶貝取來?”高鶴恭敬說道。
“免了,此時若是貿然取了那件寶物,姓韓的老頭一定會追到我們身上,回京路途如此遙遠,此人修為太高,我們怕是難以護著寶物順利回京,不過我已留下後手,總歸要把這件寶物收於手中,既然被我瞧上了,就沒有得不到的道理。”李元吉一揮袖,一件小巧的符舟出現在眼前,然後幻化成為一艘飛行寶船,李元吉登上寶船,說道,“走吧。”
高鶴便跟了上去,操控著寶船離開小鎮,快速向京城方向行去。
“公子為何不問老奴為什麼突然對那個柳國師的關門弟子謝靈運下此狠手?要是與之交好,對於公子來說不也是大功一件嗎?”在離開小鎮的途中,高鶴問道。
李元吉站在飛行寶船的船頭甲板上,看著腳下不斷退去的山河景色,語氣平淡地說道:“當我說出‘我叫李元吉,是京城秦王府上的’這句話時,若高鶴你聽不懂,那父王也沒必要派你跟在我身邊了。”
高鶴哈哈一笑,也不在意李元吉從之前高爺爺的稱呼變為直呼其名字,他覺得這並無不妥,眼前這個穿著錦繡華麗的公子不愧是自己主人最喜愛的那個孩子,也許自己能否修補完善元嬰,契機就在這個小主人身上。
只是下一瞬間,他就一點都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看見船頭欄杆上此時憑空出現了另外一個人,臉色陰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