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據說那日，姐姐回到房裡，大哭大鬧了一場，一連摔碎了好多個瓷器，其中就有一個散發著酸餿味的玉壺。
　　我捧著手中的《姑蘇食韻記筏》，正看的仔細入迷。
　　小春邊說邊邊擦洗乾淨的玉壺，“小姐，這玉壺圓潤透亮，真好看。”
　　聞言，我頭也沒抬，“喜歡就送你了。”
　　“真的！多謝小姐！”
　　小春歡天喜地的捧著玉壺出去，回來時玉壺裡灌滿了土，還種了塊姜。
　　她神神秘秘的跟我說，這叫祿根，往後必能保佑我萬事順利，福祿雙收。
　　我笑著嘆了口氣，重新拿起書本。
　　真正能讓我福祿雙手的是這本姑蘇的飲食記。
　　藉著前世的記憶，主考仙君飛昇前曾是姑蘇人，想必對姑蘇的飲食情有獨鍾。
　　重活一世，自然是要做多手準備。
　　誇下海口更是為了他們放鬆警惕。
　　畢竟也只有我贏得了比試，姐姐才好來取而代之。
　　仙官傳訊時說了，三月二十那日，眾仙下凡來品味我姐妹二人手藝。
　　就在我們的揚州食府。
　　眼瞅著沒幾天了，爹孃很是看重，門口豎了牌子，歇業清場，裡外打掃好迎接仙客。
　　常來的食客見了，記下開張的日子便也離去了。
　　我和姐姐便日日來食府籌備食材，精進廚藝。
　　可偏巧來了個不識字的破爛老先生，滿嘴胡話，叫嚷著餓，堵在門口硬是要進門去。
　　“你們關門不就是為了宴請仙客嗎？我就是仙，快讓我進去，給我端上飯菜來。”
　　姐姐擰眉，指揮著小廝將老頭拖走，“哪裡來的臭要飯的，這也是你能來的地兒？快把他趕走！”
　　“下次再敢來，就打斷你的腿！”
　　三五個小廝將老頭拽到巷子裡，又踢又踹。
　　“哎喲喂，你們這群小崽子，要不是…..要不是我….”
　　我後腳來到食府，就碰上這一幕，厲聲喝止住小廝。
　　老頭早滿臉淤青，配上花白的頭髮鬍子，嘴角滲出血跡。
　　世人皆知皆知揚州廚娘雙姝中有一位貌似天仙，誰又能想到她竟能狠下讓年輕力壯的小廝群毆飢腸轆轆的老人呢？
　　我將他扶起，帶入食府後院我的小院裡。
　　見了我給他做的飯菜，他眼泛綠光，狼吞虎嚥，瞬間將桌上的飯菜一掃而光。
　　吃飽了，我打發他回去，他從懷裡掏出一根乾枯的麥穗。
　　“嗝～姑娘，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飯菜，談錢太俗。”
　　我許你一個恩典….嗝….報答今日的一飯之恩，嗝～”
　　“你只要將這麥穗燒了，我就來了。”
　　得，窮就算了，還是個傻的。
　　見他還要掰扯，我急忙收下，招呼小春將麥穗種到玉壺裡，與她那祿根作伴去。
　　送走那人後，我拿著寫好的菜方子去庫房取食材。
　　“給我取六斤六兩的山芋。”
　　管事的訕笑說，“兩位小姐當真心有靈犀，前腳大小姐才拿了六斤六兩的山芋呢。”
　　我心下一沉，又報出另外幾份食材來，竟然都和姐姐取得分毫不差。
　　旁邊的小廝小聲嘀咕，“說什麼心有靈犀呢？恐怕仗著大小姐柔弱，平日裡新出的菜色也是抄的，故意先一步端出來。”
　　“簡直是明著偷，當真是醜人多作怪！”
　　一言驚醒夢中人。
　　前世慘死歷歷在目，我總沉浸其中，竟然忽略了往日里的不尋常。
　　準確來說，是從那次飯館獻藝之後，姐姐開始發憤圖強，潛心鑽研廚藝。
　　往後，我剛出新菜色沒多久，姐姐也出了相同的菜色，僅僅是裝盤有些差別。
　　我問她，她就捻著帕子流淚，“怎麼？你的意思是姐姐抄你的不成？難道就許你有巧思？”
　　“你若不信，咱們就去爹孃面前評評理去！”
　　爹孃自然是向著她的，前世我不願多生是非，也就罷了。
　　而方子也是我躲房裡自己琢磨的，除了我不會有人知曉，再加上從前種種。
　　看來前世冤屈不僅僅是玉壺的問題。
　　我看著手中的山芋，心中暗自下定決心。
　　讓庫房將所有食材一樣一份都送到我院子裡。
　　又讓泥瓦匠專門在我院裡砌了個灶臺，除了我和小春一律不準人進出。
　　回房將攏共幾樣爹孃那送來的物件全都燒了。
　　我躲在院子裡親手處理食材，清洗，晾乾，醃製….
　　這下我想應該不會再出岔子了吧。
　　著手調製姑蘇風味秘方的時候，甚至躲進房裡，門窗也關緊。
　　調製好後，我將瓷瓶塞了又塞，鎖了又鎖，終於是鬆下一口氣來。
　　這下可絕對不會又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