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风走出房门,这才长叹了一声,心中五味杂陈。
整个顾国公府藏着掖着的心思他不是看不懂,他不反抗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在这以孝治天下的渊国来说,即使是他身负无数战功,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对家中父母轻举妄动,只会一败涂地。
他一败涂地没关系,可羡之兄妹二人往后如何自处。
“羡之,悠然,顾府中人所说的话,你们二人往后不必放在心上,勤学练武才是正经。”
顾悠然知道顾长风所说的话是何意,当下便谨慎点头。
“义父,我只是担心我与哥哥的身份,会不会……”
“你兄妹二人身负军功无数,谁还敢嘲笑你们的出身!”顾长风的话字字珠玑,“英雄不问出处,连皇上都对你们赞赏有加,谁质疑你们,就是质疑皇上的话,更何况,还有义父在,你们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顾悠然听了这话,不仅那口气没松下去,反而提得更紧了。
顾长风在边关十余年,认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前世那些流言蜚语如同一击重锤将三人打入深渊之际这才发现,人言可畏这四个字,是具有何等的分量。
月色微凉,长廊前方有几名女子提着微弱灯盏而来,还未到跟前,顾悠然拳心紧握,目眦尽裂。
来者是顾长临的嫡女,顾青禾。
顾青禾从小被顾老夫人带在身边悉心教养,当然,顾老夫人那一套心机城府,也尽数被顾青禾学了去,甚至于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让顾老夫人颇为骄傲。
前世这顾青禾与付青萝二人为好友,在一起出谋划策做了不少羞辱她的事情,如今还历历在目。
顾青禾一袭粉色锦衣而来,头上斜插着的发簪微微摇晃,杏眼微眯,娇俏可人的模样,分外惹人怜惜,“青禾见过二叔。”
“不必多礼。”
“二叔刚从边关回府,青禾不打扰二叔休息了。”说完乖巧的立于一旁,眉眼低垂,整个过程丝毫未将顾悠然兄妹二人放在眼里。
待到顾长风三人走后,顾青禾那嘴角微笑的弧度这才落下,望着几人的背影,嗤笑一声,领着一干侍女,往顾老夫人院落来了。
顾老夫人对顾青禾可算是放在了心尖,花了她大半辈子调教出来的心血如今长大成人,看的比谁都重。
“青禾丫头来了,快到祖母身边来。”
顾青禾进房,还来不及行礼,便被顾老夫人叫了过去,顾青禾还是朝顾国公以及顾长临行了个礼,这才一步步走到了顾老夫人身侧。
这幅宠辱不惊淡定从容的模样让顾老夫人暗自点头,一把搂着顾青禾,笑道:“夜深露重的,你怎么也巴巴得来了。”
顾青禾笑道:“听闻二叔回来了,我特地来向二叔请安的,可不巧,还是晚了一步,不过刚才在长廊那边瞧见了,顺便行了个礼,想着离祖母这也不远便就过来给祖母请安。”
“你这丫头。”顾老夫人爱抚着她的手背,似是不悦的指责,眼中的笑意却溢出眼眶了来,道:“咱们顾家,我看啊,谁都比不上你的心思和这双巧嘴。”
“哪能呢?孙女都是祖母教得好,”说完,神色一滞,似乎想到了什么,迟疑问道:“祖母,我刚才在长廊还瞧见二叔还有一男一女,那是谁?”
提到这,顾老夫人脸色不太好看,顾国公轻抿了一口茶,又将茶盏重重放到桌上,“那是你二叔在边关时收的一双儿女。”
顾国公的打算顾青禾不是不明白,当即抬眸看着顾耀和,皱眉道:“那大哥过继一事可不太好办了。”
顾老夫人微微思忖,指尖在顾青禾额上一指,笑道:“你这丫头一肚子坏水,快说,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这么说,顾青禾有些不愿意了,撅起薄唇,在顾老夫人怀里撒娇道:“祖母,你就知道欺负孙女,孙女一心都是为了顾家着想,怎么能说孙女一肚子坏水呢,这话若是让旁人听见了,孙女还要不要嫁人了。”
“不嫁人更好,留在祖母身边,祖母养你一辈子。”顾青禾脸色绯红,顾老夫人更为开怀,大笑了几声,这才敛去了几分笑容,“说吧,告诉祖母,想到什么点子了?”
顾青禾望着一众人,端坐了身子,正经道:“我听闻,二叔收养的这二人,原来是镇国将军府家奴的儿女。”
“什么!镇国将军府家奴之子!”顾国公震怒,拍案而起,在这房中不住踱步,怒道:“不孝子!果真是不孝子!竟然收养了家奴为义子,小小家奴之子,也敢在我国公府当少爷不成!放肆!简直太放肆了!”
听到这消息,顾老夫人眼中的忧郁这才散去,若不是因为顾国公在这,她恐怕都要笑出声来。
真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堂堂国公府的嫡子,竟然收两家奴在膝下!
笑话,天大的笑话!
顾长临心中颇为痛快,原本瞧见顾悠然兄妹二人身负无数战功,过继一事眼看无望,竟然是家奴之子。
顾长临与儿子顾耀和对视一眼,皆望到了对方眼中的幸灾乐祸。
他们都知道,在尊卑有序的顾国公心中,顾悠然兄妹二人绝不会成为这顾国公府的主子!
“孽子!”顾国公失手将那茶盏摔碎在地,若是让旁人知道他顾国公府的嫡子收了家奴为子,还在他顾国公府登堂入室如同主子,这可真真是丢人现眼!
“青禾,此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顾青禾将众人神色看在眼底,微微一笑道:“祖母,今日皇上为二叔等将领接风洗尘,青萝郡主在晚宴上有问那兄妹二人,他兄妹二人也坦然承认了,恐怕这事,明日将会传遍京城吧。”
“孽障!他真的是要气死我不成!”
四周婢女噤声垂眉不敢多言,顾老夫人见状宽慰道:“夫君不必如此生气,待到明日找长风再谈谈问个清楚,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你看他今日,将那兄妹二人的身份捂得严严实实,完全就不曾想让我知道一星半点,若不是因为青禾将此事说出,只怕以后我还是会被蒙在鼓里!”
“那夫君打算如何是好?”
顾国公脸上的怒色敛去不少,脸色却依然阴沉得可怕,道:“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两个家奴成为我国公府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