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宋琦的眼神沒有絲毫躲閃，她迎上孫紹賢兇狠的眼神，堅定地說道：“孫紹賢，你和我，和離吧。”
聞言，宋佳期大喜，她這一決定不僅為她省去了很多麻煩，而且她是真心替她感到高興。
不遠處，林寒看著她倆，暗自鬆了一口氣。
而孫家這一邊，卻半口氣也松不下來。
宋琦主動要求和離，這是孫紹賢始料未及的。
不止如此，他也沒有料到圍觀群眾的議論。
圍觀人群不是應該和自己一夥，痛罵宋琦不守婦道，順便在暗地裡踩一腳侯府說他們倚仗權勢袒護親族嗎？
什麼時候風向就來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大逆轉？
孫家提和離可以，她宋琦一個婦道人家提和離就不行！
況且孫家已經退了一步，同意不再揪著這個問題不放，寬容大度的結果就是縱得宋琦如此？
讓孫家的臉面放在何處？秀才的尊榮往哪裡擱？
想到這些，孫紹賢狗急跳牆，“和離這事我不同意。”
宋佳期眉毛一挑，“剛才孫大秀才不是言之鑿鑿要和離嗎？”
孫紹賢臉頰微疼，對宋佳期本人有些懼怕，但此時他知道已經退無可退，他看了一眼自己心愛的女人，將她護在身後，硬氣道，“太夫人，我改主意了。”
“這可由不得你。”宋佳期冷冷的看向他。
誰料，孫紹賢相當自信，“在本朝，如若男方不同意和離，女方單方面的訴求便無效。法典允許夫家休妻，可妻子擅自逃離夫家，存在和離事實的寡居，可是要被流放苦寒之地的。”
臨時搬出的几案上放著幾個茶杯，是按林寒的要求搬出來的，裡面沏好了茶，但沒有人有心情品茶。
宋佳期拿起一個新茶杯，續滿茶水，背對著門口，旁若無人的一飲而盡。
別說，這茶，應該是好茶，茶葉又綠，又婊。
等她潤完嗓子，看了一眼虛張聲勢的孫紹賢，不慌不忙地說道：“孫秀才所言極是。只是——”
孫紹賢不知道宋佳期要說什麼，雖然他有法典撐腰，面對著有些武人脾氣的侯府夫人，心裡發慌。
他不敢發問。
但有人敢。
沒等太久，孫母便嚷道：“只是什麼？”
宋佳期賣完關子，這才說道：“孫秀才好學，年紀輕輕便有了功名，自然納的了小妾，用得起奴才。只是狎妓一事……”
“孫某人從未有過狎妓一事，這是栽贓。”孫紹賢趕緊撇清。
本朝嚴禁官員和有功名者狎妓，違者削爵奪名。
雖然暗地裡此風屢禁不止，但是此事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沒有放到明面上，畢竟這地沒有攝像頭，更沒有朝陽大媽……
罪名一旦坐實，後果嚴重，孫紹賢生怕沒有撇清，找補道：“我只不過納了一青樓女子當小妾，在這之前我從未行過苟且之事，雖然孫某人為了阿柳欺壓過大娘子，但——”
宋佳期終於聽到了她想聽到的，“寵妾滅妻？”
孫紹賢自知失言，冷汗都下來了。
自己只是說欺壓大娘子，何時說過寵妾滅妻？但他此時一張利嘴，半點也不敢張開。
這寵妾滅妻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是這天下讀書人都知道，皇帝陛下是先皇嫡長子，還在東宮當太子時，深受一位鄭才人的欺辱，那位鄭才人憑藉先皇寵愛，生了野心，與親子圖謀太子之位，先皇不再顧念與先皇后的情分，將太子廢黜，打入天牢，幾欲命隕。
因此，皇帝陛下登基之後，十分看不慣寵妾滅妻之事，他不顧元老反對，處置了好幾位寵妾滅妻的功勳人家，因此，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不能寵妾滅妻，但是文武百官都不敢觸及皇帝的陛下的逆鱗。
不得寵妾滅妻，也成為了吏部考察天下官員的一個不成文的名目。
平頭百姓不知，一心想考取功名往上爬的孫紹賢怎會不知，他沒想到宋佳期給他挖了這麼大一個坑，要斷送自己的前程。
如今柳相娘就在這兒站著，周圍一圈人證，別說林寒，宋佳期自己就有上奏的權利，這一鬧到皇上那兒，自己的一生都毀了。
但他沒有注意到，身旁的柳相娘朝宋佳期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宋佳期饒有興趣的欣賞了一會兒孫紹賢變幻莫測的表情，喊了一聲，“小風。”
話音剛落，只見小風捧著一個托盤應聲而出，身後還跟著幾個膀大腰圓的小廝走出來。
此情此景，孫母迫害妄想症上身，用手捂著胸口，“你們……你們要幹嘛？”
她看著兒子和丈夫冷汗涔涔，終於開始慌亂起來。
宋佳期笑了笑，竟然給人一種和藹可親的感覺，“孫太太，您誤會了，這些小廝還是些毛頭小子呢，不是和您一般大的人。”
聽了這話，門外的人群爆發出一陣鬨笑。
孫父紅著臉瞪了一眼孫母。
宋佳期自己往茶杯裡蓄滿茶水，又讓僕人給在場的當事人倒茶，丫鬟拎著小銅壺，見茶杯原封不動的放著，便將已經發冷的茶水倒掉，重新放入新的。
看著宋佳期遮面喝茶，林寒也端起身邊的茶抿了一小口，心道：此時能有心情喝茶的恐怕只有宋佳期了。
心情很好地宋佳期衝小風擺了擺手，小風心領神會的拿起放在托盤上的紙大聲念著。
紙上不是別的，是一份和離協議書。
紙上的文言文太過於文縐縐，等小風唸完，她還頗有好心腸地解釋給孫母和門外的人群聽，確保大部人都聽懂。
當然，她藉助了系統的文言文翻譯神器——超過十個字的“之乎者也”她是搞不懂的，中學時的文言文翻譯她沒少扣分。
起初聽見和離之後所有嫁妝悉數返還，孫母滿臉不情願，但是她又聽到，和離之後，宋佳期代表宋琦出資，算是給孫家的分手費。
她看著小廝們抬過來的大箱子嚥了咽口水。
箱子裡的錢抵得上宋琦八成的嫁妝。
這可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孫紹賢也暗地裡鬆了一口氣，本來以為仕途還未開始就要斷送，誰知柳暗花明。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他毫不猶豫地在協議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現在，和離書上還差宋琦的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