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的样貌与记忆中那个憨厚的形象重叠在一起。
原身残留的情绪涌了上来,让宋佳期胸口发闷,手一抖,险些将酸梅茶洒出来。
她放下茶杯,稳了稳心神,向那人走近,“东叔……这些年,你跟着我辛苦了。”
东叔是叫东风的奴仆,当年与南风一起从宋家来到侯府,是原身的两个陪房奴仆。
南风八面玲珑,东风不善言辞,只会默默做事。久而久之,原身倚重南风,冷落起东风。
灭门案中,做到侯府大管家的南风与孙绍贤内外勾结,制造伪证,实名揭发侯府雇佣工匠,秘密打造兵器,意图谋逆。
一系列的举动真应了那句老话: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听了宋佳期的话,东风心头一热,嘴里像喝了一口滚烫的白粥,“夫人折煞老奴了,我……我……”
宋佳期发自内心地朝他微笑,“您儿子小风一直在下面庄子上做事,虽说庄子不错,但离侯府远了些。让他回来,在这侯府大院里找点事做,也好让你们一家团聚。”
东风哽咽:“小姐……”
宋佳期语气不容拒绝,“这事,让南风来办。我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办。”
送走感激涕零的东风,原身的情绪逐渐退去。
宋佳期抚着胸口,对着残留的原身意念,自言自语:“是觉得识人不清,有所愧疚吗?”
在这个位面里,人们标榜溜须拍马走捷径的人,反而对按照规矩老老实实办事的带有一种轻蔑。
这种偏见,让原身亲自为自己葬身的火坑加了一把干柴。
宋佳期倚靠着长亭的栏杆,看着水中月。
明湖如碗盏,盛放着浅白色的月光。将阴私处映照得一览无余。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不轻不重。她一偏头,看见林寒走了过来。
见小厮在亭子外不远不近地候着,林寒便没有行礼,直接开门见山,“宋佳期,你我二人是在共同完成一个任务。依我所见,我们应该对未来的剧情走向有一个清晰的规划。”
宋佳期瞥了他一眼,开始怼他,“折子写完了?虽然你的大老婆没了,但我记得你房里还有四五个小妾。”
“林二爷,春宵一刻值千金。”
听出她语气中的揶揄,林寒一声不吭,静立片刻,一开口就直击关键,“还想不想回去。”
宋佳期收起笑,语气客气而疏远,仿佛一下子从原身的角色情绪中抽身:“不知林寒前辈有什么高见,愿闻其详。”
林寒将用5G脑速分析规划的剧情走向解压,条理清楚地讲给她听。
小学数学中有一道经典的水池蓄排水的应用题,老师在讲解时会告诉你,出这种题型是锻炼数学思维能力,但绝不会有学生为了验证自己的答案掐着秒表在水池边忙活,听着就扯。
此时听完林寒的意见,宋佳期就有这种感觉,扯,太扯。
竟然提议策反孙绍贤,让他卧底在大boss身边。
改变一个人那么容易?那满纸仁义道德的圣贤书也没见成功感化孙绍贤。
不知他和孙绍贤谁读书读傻了……
“我又不是圣母,凭什么要以德报怨?”宋佳期眼睛里充满匪气,“既然风水转到我这边,那就让他往死里转。”
林寒浑身上下散发着理性的光辉,“我推演过,这样做用时最少。”
其实宋佳期心里也初步形成了一套方案,只是与林寒的方案截然相反,但林寒没问,她更懒得说。
道理是讲给朋友听的,不是和三观不合的人打辩论赛的。
就在这时,东风带着画师来到,上前作揖。
“这么做没问题,”宋佳期语气敷衍,趁机朝他摆手送客,“我也已经想到办法了,我们还是各干各的,互不干涉。”
等忙活完了,宋佳期屏退众人,回到房间内沐浴。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撩动水中的玫瑰花瓣,火红色的花瓣在随波逐流,在空气中扩散出淡淡的香气。
这不禁让她联想到在影院撞见陆子衿亲吻的场景,那时影院里就弥漫着这个味道,说不上适合还是突兀,就那样存在着,让人毕生难忘。
宋佳期把脑袋缩到水里,水波将花瓣冲击得乱七八糟,良久,她才探出头,眼眶红红。
第二日大清早,林寒告假没有去上朝,连早饭都没吃就一个人出了门,不为别的,就为计划的高性价比提供依据。
到时候,他一定用铁一样的事实说服宋佳期——策反孙绍贤是最佳选择。
东打听西打听,林寒到达孙府时,天已经不早了。早点摊陆续接近尾声,孙府大门紧闭着。
林寒在孙府斜对过的茶水摊坐下,注视着孙府大门。
过了许久,久到该吃中饭时,孙绍贤终于顶着一双熊猫眼,面色发黄,提着一个装书的木匣出了门,林寒悄悄的跟在后面。
孙绍贤一路走走停停,面对各色小吃也不心动,对遇见的同窗好友也彬彬有礼。
一副知书达理的儒生模样。
林寒更坚定了内心的想法,跟着孙绍贤七拐八拐走出几条街巷,但他没有朝着书院方向前进,而是拐进了一个胡同。
胡同很大,人也很多,生意也有些……奇怪。
只见门口都站着风姿绰约的姑娘们,挥舞着手帕,嘴里说着让人脸红的话,翻译成能播的语言就是“老板,欢迎光临。”
在这种吆喝下,孙老板熟门熟路地光临了一家店。
林寒正想跟过去,就在这时,他发现了一个疑似认识的身影,语气里带着质疑,“宋佳期?”
那人应声回头,林寒问:“你怎么在这儿?”
宋佳期一身男装,不仔细看还真难将她与侯府夫人联系在一起。
“难为你还认出我了,”宋佳期见了他也十分惊讶,“想通了?准备配合我行动?”
林寒万年冰山脸,“我到这有正事要办,你不要扰乱我的计划。”
“哦,巧了,”宋佳期一挑眉,双手整了整衣袍略显高大的立领,“我也有正事,闲人勿扰。”
说完,迈着风流四方步,头也不回地就朝孙绍贤方才进入那家店走去。
林寒:“……”这个女人为什么老成为自己计划里的变量!
梨香院门外,宾客络绎不绝。
十米之外,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夹杂着男男女女生命大和谐的声响通过骨传导和空气传播冲击着两人的耳膜。
宋佳期面色微红,感叹:“这地方……够刺激。”
听到这话,跟过来的林寒干咳了一声,别过脸。
这时,眼尖的老鸨瞧见二人,忙倒腾着小碎步上前,满脸谄笑:“二位公子,里边请,是听曲还是……”
宋佳期双手一背,“柳相娘在不在,就她了。”
闻言,林寒将脸转向她,一副刚学会加减法的小朋友围观背会九九乘法表的学霸的表情。
他没记错,柳相娘以后是孙绍贤的宠妾。
她到底要干什么?
“哎呦喂,公子好眼光,”老鸨笑着将手中的团扇轻轻摇动,脸上厚重的脂粉飘荡在半空中,七分假三分真的说道,“我们这儿最当红的就属柳相娘了,模样可人着呢!但是不巧,柳相娘最近不见客,不如我给您二位另挑好的,包您满意。”
宋佳期被脂粉气熏得头痛,侧身扔过一个钱袋,痞笑道:“这些钱够不够?只要有口气就给爷叫出来。”
老鸨将钱袋在手中掂了两下,一下子笑出了双下巴,将二人往梨香院最好的房间领:“二位公子到楼上先坐,我让柳相娘梳洗打扮好,保准不让公子瞧出病气。”
梨香院内,林寒紧皱着眉头,从上而下散发着北冰洋气场,将那些试图与他调情的姑娘吓退了两步。
他两手缩在衣袖里,尽量不触碰这里的任何东西。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梨香院进行全面消杀。
而宋佳期好奇的左看右看,白嫩的小脸透着红,在浅蓝色男式锦袍的映衬下,将英气与阴柔诡异的结合在一起,引得梨香院的姑娘们频频向她抛手绢。
“这就是你要办的正事?”出于职业道德,林寒低头,轻声在宋佳期耳边提醒:“知道AIDS吗?”
宋佳期:“……”
至尊包间内。
林寒从窗户外往一楼打量,花花绿绿,人头攒动,始终不见拎匣子的熊猫眼。
“这么拘谨干嘛,你在学校不是号称时间管理大师吗?”宋佳期抿了一口酒,嘴角带笑。
但是这个笑脸硬生生的看的林寒后脑勺发麻,他又看向窗外,不发一言。
宋佳期只当他无言辩驳,不再理他。
小曲听了两首,又将酒菜挨个尝过一遍,柳相娘才姗姗来迟。
柳相娘身穿紫红,眉毛简直要勾到鬓角去,一双丹凤眼藏不住的风情万种。胸前身后就像半颗饱满的皮蛋,被称作金针菇的腰上下连接着。
她冲宋佳期二人福了一福,一开口就往外散发雌性荷尔蒙,“柳相娘见过二位公子。”
面对如此香艳的画面,一旁的林寒盯着眼前根本没动用的筷子,默念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而宋佳期举起酒杯,冲柳相娘勾勾手。
简单的动作却让门外悄悄往这儿看的姑娘们芳心暗动,从古至今谁不喜欢长得好看还肯一掷千金的美男子呢?
大概宋佳期天生就有当演员的潜力,又加上观众捧场,她演绎风流公子便越发的起劲。
当然,不排除本色出演的可能。
林寒本想留在这儿看宋佳期的正事到底是什么,见就是吃吃喝喝,便不想浪费时间,正想起身出去,只听宋佳期失声叫了出来:“柳相娘你要干嘛——”
林寒闻声看过去,见柳相娘霸道地欺身而上,右手擒着宋佳期的手腕,薄唇顺势往宋佳期脸上贴,左手食指熟练地勾住了她的腰带。
就在腰带即将被解开的一瞬,林寒一把攥住了柳相娘蠢蠢欲动的手腕,将二人分开。
宋佳期趁机远离危险地带,一盏茶仰头一饮而尽。
幸好有先见之明把门关好了,要不好不容易塑造的风流公子哥形象就塌房了。
不过这姑娘,够辣,够猛。不枉她花心思表演这一遭。
林寒松开柳相娘的手腕,用三根手指拎起茶壶,倒出茶水洗了洗手,一本正经的对柳相娘说:“你怀孕了。”
宋佳期当即被茶水呛得咳嗽不止,一时不知道先该赞叹林寒的医术还是惊讶柳相娘的怀孕消息。
柳相娘后退一步,下意识地用紫红外裳拢住腹部,“你们到底是谁?”
听到这儿,宋佳期突然问道:“姑娘一月未接客,原来是要保住这个孩子?”
所以生病只是托词,怀孕才是真相。
柳相娘各式各样的人见过不少,不知从宋佳期的话里听出了什么,一改方才的警觉,扭着漂亮的身段,把茶壶倒满。又替二人斟好酒,将一个酒杯捧到宋佳期嘴边,“这孩子,可是公子您的,难道公子不记得了?”
什么什么?昨日喜当妈,今日竟然又喜当爹?!
宋佳期接过酒杯,抿了一口,盯着她妖冶的脸,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一指林寒,“美女要不再好好想想,孩子或许是他的。”
林寒:“……”
闻言,柳相娘不依不饶,带着一股泼辣劲朝宋佳期扑过来,趁着月黑风高准备碰瓷。
看着这张再次近在咫尺的脸,宋佳期不躲不闪,反而主动凑了上去。
她进行耳语蛊惑:“帮我色诱个人怎样?事成之后我保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平安。”
“色诱谁?”
“孙绍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