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緹皺了皺眉,身上有些難受。
冷霜彎著腰想為舒緹整理衣裙,身後滿身的泥垢她實在不知道如何下手。
環顧一圈,冷霜焦灼,“這可如何是好,這麼就摔到泥裡了,四周都是人,也沒東西遮擋,這要如何回去。”
當事人舒緹好整以暇地看著觀智,笑道:“不知可否借聖僧身上的袈裟一用?”
對僧人來說有兩種身份的象徵,首要的是他們那鋥光瓦亮的腦袋,其次就是他們身上的那塊紅布了。
她也沒指望觀智真的給他,畢竟這塊紅布對他們來說意義非凡。
剛想說算了,只見觀智脫掉身上的袈裟來到她跟前,揚手袈裟已經落到她身上了。
不等舒緹反應過來,觀智已經退回原位。
豎掌作揖,“施主今日禍事皆是貧僧引起,貧僧理應負責。”
餘早哼了聲,罵了他一句“木頭”,轉身就走。
冷霜匆忙撿起地上的傘,跟在舒緹身後為她遮擋一二,觀智抬腳跟上去。
剛走幾步,人又氣沖沖地停下來,對觀智道:“本公主的花。”
觀智愣了下才反應過來,轉身來到池邊將水面漂浮的雙色蓮撿起來折身跟上去。
好在舒緹的院子距離蓮池距離不是太遠,避著人群繞了點路很快就到了。
回到院中舒緹理都沒理觀智,徑直回屋,很快院子裡的丫鬟從小廚房提著溫水進去。
知道他要沐浴他便站到一邊等著。
若是舒緹沒有摔這一下他放下花就能走的,此時人是因為他摔下去的,他直接走了豈不有逃避責任之嫌?
一旁的孫嬤嬤站在一旁看著院子裡忙碌的下人,心中對這件事有了自己的猜測,定然是長寧公主任性摘蓮花的時候摔到了池中,這才成了這副落湯雞的模樣。
唉!皇家公主哪有長寧公主這般沒有規矩的,想要蓮花吩咐一聲下人就是了,偏要自己去摘,現在好了,一身的汙泥,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去了,好在沒人知道公主的身份,不然又為皇室添了一個笑談。
又看向院子孤身站立的觀智,孫嬤嬤一驚,竟然是觀智聖僧。
這些年宮裡的法事都由觀智聖僧主持,前兩年宮裡突然爆發疫病,也是觀智出手才阻止疫病傳播。
連皇上也很信任聖僧。
按理說舒緹一直生活在宮裡應當是見過觀智的,實在是她對這些嗤之以鼻,法事她從不參與,皇上又很寵愛這個妹妹,所以也就任著她了。
孫嬤嬤匆匆走過去,一向趾高氣揚的孫嬤嬤在觀智面前也一臉虔誠,雙手合起,“觀智聖僧。”
觀智:“施主。”
“不知聖僧為何在此?”
觀智看向屋子,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為何會在這。
孫嬤嬤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定然是公主做了得罪聖僧的事,可不能因為公主讓聖僧記恨上皇室。
她忙忙開口,“公主被太后和皇上慣壞了,在宮裡恣意妄為,跋扈囂張,此次正是因為殺了人才被太后送來慈光寺養性認錯的,還望聖僧不要和公主一般見識。”
觀智眸光有了變化,“殺人?”
孫嬤嬤連連點頭,“正是。”
見聖僧將她的話聽進去了,孫嬤嬤口若懸河開始自顧著講述那件事,“那天太后娘娘讓宮女為公主送些冰酪吃食過去,那宮女只是言辭衝撞了公主,誰知公主拔了頭上的簪子就將人捅死了。”
越聽,觀智眉頭皺得越深。
從這幾次的相處來看她好像並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心裡有另一道聲音傳來,幾日的相處他真的瞭解她是什麼人嗎?
她此次劫難因他而起,或許他可以幫她洗脫身上的殺孽。
孫嬤嬤繼續道:“若是公主有什麼得罪聖僧的地方還請聖僧見諒。”
觀智點頭,“她沒有得罪貧僧。”
說完,他將手中的雙色蓮交給孫嬤嬤,“還請施主將這雙色蓮交給公主,貧僧先回去了。”
“好。”
等舒緹沐浴出來沒瞧見觀智,精緻的小臉瞬間拉了下來。
“人呢?”姣容緊繃,說話的聲音都沉了一個調。
孫嬤嬤走上前,“公主是在找觀智聖僧?聖僧已經回去了,他讓老奴將這雙色蓮交給公主。”
說著孫嬤嬤遞過手中的花。
舒緹惱火,“什麼時候走的?”
“公主。”孫嬤嬤不耐喊了聲,拿出長輩說教的口吻,“觀智聖僧乃方丈親傳弟子,佛法高深,皇上經常請他到宮裡辦法事,您任性也要有個度,萬不可得罪觀智聖僧。”
孫嬤嬤說得言辭懇切,提到觀智的時候神情虔誠,宛若那時她是跪在蒲團上祈求的香客。
只有心裡滿懷敬意,心中所有才可能實現。
心情尚且不錯的時候舒緹尚且能給孫嬤嬤一個好臉色,現在她的心情簡直糟糕到了極點,孫嬤嬤還在她面前擺出長輩的姿態。
舒緹看了眼冷霜。
得了示意的冷霜上前,從孫嬤嬤手中拿過雙色蓮。
舒緹嘴角浮現一抹譏誚,“看來,這些年嬤嬤在宮裡過得真不錯,規矩真是忘得一乾二淨,本公主是主子,你不過區區一個奴才,現在竟然騎到本公主頭上說教了,正好,本公主寫信問問太后娘娘,以下犯上的奴才按照宮規要如何處理?”
舒緹很少拿出身份壓人,除非那人不識好歹,一而再跑到她跟前找存在感。
教科書般完美的例子就是眼前的孫嬤嬤,拿著雞牌當令箭,真以為太后幾句話她就真的能管她了?
孫嬤嬤拿出謙卑的姿態,背脊佝僂,垂著腦袋,“老奴只是擔心公主您惹了觀智聖僧,若是公主覺得老奴說話不中聽老奴也是要說的,朝中尚有以死相諫的大臣,老太后娘娘讓老奴多看著公主,即便公主要殺了老奴,有些話老奴也要說。”
說罷,孫嬤嬤動作緩慢直接跪下,腦袋叩地。
舒緹冷笑一聲,轉身進了房間。
既然孫嬤嬤想跪,那就好好跪著。
不過,要想日後生活過得沒有今日這般堵,孫嬤嬤還是越早打發的好。
她找了個白色的瓷瓶出來,往裡面倒了半瓶水,從冷霜手中接過蓮花插進去,然後將瓷瓶放到窗戶上。
蓮花一半是粉色,一半是淡淡的黃色,都是明豔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