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智看了眼舒緹轉身回屋。
舒緹目送觀智進屋,瞧著他關了門,收回目光瞧著地上的揹簍。
滿滿的一大筐,她都不認識。這些在她眼中都是雜草。
她隨手拿了最上面的一根,根莖彎彎繞繞的,葉子尖尖的,上面還帶著幾不可見的絨刺。
“這是毒蛇藤,有劇毒。”
舒緹心中大駭,揚手將手中的藥草扔了出去,轉身看著觀智,“你好啦?”
觀智點頭,上前幾步,彎腰撿起地上的藥材放到揹簍中。
“不是有不懂的地方。”
“啊。”舒緹應了聲,抱著懷裡的經書小跑到觀智身旁。
打開經書舉到觀智跟前,噘著嘴有些委屈,“這上面的內容晦澀難懂,我只能勉強看懂兩三句。”
觀智抿著唇沉默片刻,從她手中拿過經書,帶著她來到屋裡的小案旁,兩人挨著坐下,他修長的指頭落在經書最上面,從首句開始為她講解佛經的意思。
舒緹實在是聽不下去這些枯燥無趣的東西,不知不覺間盯著經書的眼睛被關智的手勾引過去了。
好一張漂亮的手,根根修長不說,手背的青筋也很明顯,看著就有力量。
守在外面的冷霜悄悄伸著腦袋往屋裡瞧。
正好瞧見觀智冷峻的眉眼,無怪乎公主對他心心念念,如此俊逸的一張臉比過長安城所有氏族公子。
時間一點點流逝。
舒緹一點點往觀智身邊磨蹭,看著兩人身上的衣襬交織在一起,鼻尖是他身上的檀香味。
觀智自然是不會用香的,這味道是他長期在大殿中打坐唸經沾染上的香火氣息。
是凡人對佛祖觀音的供奉。
亦是對觀智聖僧的敬仰。
這些經書觀智早在腦海中背得爛熟,行雲流水地講述下來,抬起腦袋這才發現兩人捱得這般近。
他不著痕跡地往旁邊移動,直到兩人之間保持著安全距離。
“施主可聽懂了?”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
一個字沒聽的舒緹連連點頭,臉上是疑惑被解答的恍然大悟,“聽懂了,聽懂了,觀智你真厲害。”
她滿臉崇拜地看著觀智,“我的學識雖然比不得那些遊街上榜的狀元探花,可也是來自名聲在外的名師大儒,很多古籍我都能看懂的,可這經書看著著實費勁,不像觀智你,不僅看得懂,還講得那麼清楚。”
觀智淡淡合上書冊,低垂著眉眼看向舒緹,目光冷清,“施主不必如此自謙,人有專攻,貧僧看得懂經文是因為貧僧自小接觸這些,若是那些典籍古書拿過來,貧僧定然比不過施主的。”
“才不是。”舒緹否認的觀智的說辭,她抬起胳膊肘,掰著指頭算了起來,“你會經文,會藥理,還會彈琴……”
小嘴叭叭叭說了一大堆觀智會的東西。
兩個手都數不過來了,索性放下胳膊,眼神灼灼,“反正你什麼都會。”
嗯?
觀智都不知道他會這麼多東西,從沒算過,師傅讓學他便認真地學。
他將佛經遞給舒緹,站起來,雙手合十朝舒緹彎腰,“既然問題都解決了,施主趕緊回去吧,貧僧整理好藥草要去大殿上晚課了。”
舒緹忙提著裙子站起來,繞過小案追上去,“觀智我還有一個問題不明白。”
觀智停下來,“施主請說。”
舒緹皺眉,她怎麼感覺今天的觀智怪怪的?
難道是攻勢太猛了起了反作用了?
不該啊,那應該就是有作用了,他像話本中寫的陷入自責自我掙扎?
“你剛才說我手中拿的是毒蛇藤,有劇毒,你是要煉製毒藥嗎?”
“不是。”觀智解釋,“毒草藥並不一定只能用來煉製毒藥。”
“哦,這樣啊。”
“施主還有問題嗎?”觀智詢問。
舒緹搖頭,“沒有了。”
觀智靜靜站在那看著她,舒緹這才反應過來,“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來找你。”
“嗯。”
舒緹抱著經書和他並肩往外走,“觀智你後腰的傷記得上藥,不然有了瘀血要疼好幾天的。”
觀智輕輕點頭。
舒緹側首抬頭看著他,他走路的時候背脊挺拔,深邃的眸光淡漠的直視前方,面容冷白,眉眼疏離,皎皎如空中銀月,普照黑夜,周身的光卻是溫度的。
關懷眾生的同時又拒人於千里之外的。
舒緹叫著門口的冷霜離開。
冷霜打著傘跟在舒緹身後,在觀智面前被她小心翼翼捧在懷裡的經書已經到冷霜手中了,她手中搖著團扇,清脆的鈴鐺聲搬著輕快的步子走在青石小道上。
冷霜盯著自家公主,以前公主在太后面前那就像被人堵了嘴一樣,即便不是自己的錯也不為自己辯解一句,她一直以為公主不善於表達,可今日聽著公主那一句句誇讚的話像是不要錢的彈珠似的,一個勁地往外冒。
原來不是公主不善表達,其實公主的很會哄人,只是要看人。
她願意哄,好話一籮筐一籮筐的,要是不願意啊,那是掰著嘴都不會說一個字出來。
反正今天公主心情不錯,只要公主心情好,她就好。
“公主,明天還過來嗎?”
“不來。”
冷霜不解,“可您不是和觀智聖僧說了明天還會來?不來不就是不守信用?”
舒緹舉著團扇搖了搖,“你不懂,這叫欲擒故縱。”
她說了明天會去,倘若她明天不去,觀智定然會一直想著她。
第二天舒緹房門都沒出,因為宮裡來信了,她心情不高興。
想來是孫嬤嬤已經回去了,而且將這些天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說給太后聽了,太后派人過來,說過幾天要來看她。
看她是假,過來教訓她才是真。
舒緹第三天也沒去找觀智。
半夜,屋外樹上的蟬鳴都弱了調子,窸窸窣窣的夏風吹動樹葉相互摩挲,舒緹在躺在柔軟的拔步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她掀開褥子坐起來,趿著鞋子拿了件外衣披在肩上,賊頭賊腦地溜了出去。
她要去找觀智。
距離有些遠,舒緹提著燈站在觀智門前,輕聲敲兩聲門沒有回應,她抬頭看著漆黑的夜空,難道是睡覺了?
她推門,驚奇地發現門沒鎖,躡手躡腳地進去,貓著腰關上房門。
“觀智?”
她小聲地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