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忏悔?
舒缇心中冷笑,她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她打发到这寺庙来,还好意思让她忏悔?
她何错之有?
需要忏悔的是她。
世人都说生而不养,枉为人母,即便她养她了,她也不配为人母亲。
舒缇扫落手边的碟子,里面个个晶莹剔透的葡萄咕噜噜滚了一地,院子里的奴婢跪了一地。
舒缇站起来,“告诉她,本公主没有错,也不会认错,更不会忏悔,她若不愿看见本公主大可让本公主一辈子待在这慈光寺。”
她看向孙嬷嬷身后宫女手中托盘上的剥了壳的荔枝,走过去,连碟子带水果一起扔了出去。
泥土烧制的玉碟落在地上直接四分五裂,溅飞起来的瓷片飞出老远,有些瓷片则深深砸在土里。
孙嬷嬷吓得一个趔趄,看向地上满是灰土的荔枝肉,身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求饶,“公主息怒,公主息怒。”
撑在脑袋两边的手在发抖,身后有太后娘娘撑腰不错,可这里是慈光寺,周围都是舒缇的人,说到底她只是个下人,舒缇要想对她如何一句话的事。
舒缇不生气的时候她尚且敢摆一两分脸色,但凡舒缇端庄大度一下她也不至于害怕至此。
实在是这长宁公主太荒唐了些,不在乎名声,不在乎太后的疼爱,做事随心所欲不计后果。
最重要的是她身后还有皇上撑腰,皇上对这个双生妹妹向来有求必应。
就在这时,响起叩门声。
舒缇抬眼看过去,是观智。
他一身灰色的僧袍站在门口,举起的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正皱着眉头看她“为难老人”。
舒缇光着脚踩在垫子上,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凳子上坐下,一只手肘轻轻放在桌子上,一只手拿着团扇铃铃铛地摇着。
清脆的铃声在静谧的房间响起。
她好整以暇地睨着门口的僧人,拿腔拿调地开口,“观智圣僧日理万机怎么有时间到本公主这来了,来之前不早说本公主好做做准备,绝不让圣僧看见本公主教训刁奴的画面。”
她是挺看重观智的,可是不代表她没有脾气。
就像世人说的那样,她随心所欲,她演不来别人阿谀奉承的笑脸来,更不屑那般。
观智神色微动,走进来。
从袖子掏出一个瓷瓶,微微弯腰放到桌子上,“昨晚公主的脚受伤了,这是药,一日三次用上两日就好了。”
舒缇拿起瓷瓶捏在掌心中,慢悠悠地转着瓶身,抬眼看过去,“圣僧觉得本公主这里缺药吗?”
一国公主,当今圣上的双生妹妹,自然是不会缺一瓶外伤药的。
这一点观智心中当然明白,可他还是过来送药了。
舒缇将药瓶收入掌心,“观智圣僧一片心意,本公主收下了,多谢圣僧还记挂着本公主脚上的伤。”
“嗯。”男人应了声。
他看了眼屋里跪了一地的人,欲言又止,转身离开。
这是她的事,他不该插手,也无权插手。
目送观智离开,舒缇将手中的药瓶狠狠扔了出去。
这是她送给他的那瓶药的药罐,他还真是清冷无情,所有都记得清清楚楚,不是他的,统统归还回来。
一屋子的人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尤其是地上的孙嬷嬷,心中懊悔不已,早知道将太后的话润色一番再说了。
舒缇回到躺椅上躺下,闭上眼睛化解胸口的闷气,“都滚出去。”
得了命令的孙嬷嬷一刻不敢逗留,动作迅速且连贯地仓皇离开。
傍晚,孙嬷嬷带着人再次灰头土脸地回去了。
屋里有些热,舒缇又刚吃过晚膳,带着冷霜出来乘凉来了。
慈光寺的景色很好,不仅有莲花池还种了很多花花草草,隔不远就有一个亭子,可供香客去里面歇息。
看着这些舒缇只觉得想笑,心中暗骂这群和尚道貌岸然。
上邶这些年不算安生,各处天灾不断,不是旱灾就是水灾,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这寺庙却修葺得辉煌大气,若真的慈悲为怀为何不用这些银钱去救济受苦受难的百姓?
还有那些没事就来上香拜佛的贵夫人们,有大半的银票作香油钱,没有一点落到百姓口中。
舒缇还真的就笑出来了,满是讽刺的笑。
冷霜看不懂舒缇这个不达眼底的笑,她只知道这笑不代表公主高兴。
“公主这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了?”
“就是突然觉得这些建筑和花草下面埋着些东西。”
埋着百姓的尸骨。
埋着东西?冷霜挠着脑袋,她怎么听不懂公主在说什么?
算了,公主的心思从不是她能揣摩清楚的。
她虽然是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其实她也不过跟在公主身边五六年。
两人慢慢悠悠地走着,这才发现这会好多香客从客房出来,齐齐往同一个方向而去。
舒缇疑惑,随便拉了个人问了下才知道,原来今天是慈光寺一月一次讲授佛法的日子,这会儿他们都赶着过去听圣僧讲佛法呢。
圣僧?所以讲授佛法的人是观智?
她来了兴趣,跟着人群一起往大殿而去。
舒缇来的时候不算晚,可大殿已经坐满了人,只剩外面院子中还放着几个空蒲团。
舒缇有些嫌弃,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突然看见最前面的陆夫人。
短暂的思考时间,带着冷霜往最前面走去。
“陆夫人来得真早。”
陆夫人皱眉看着居高临下的舒缇,不得不站起来,刚要行礼被舒缇抬住了手腕,“不是在宫里,礼就免了。”
主要是舒缇不想麻烦,这礼要是行出来了,后面乌泱泱的一群人都要拘束起来。
舒缇往后看了一眼,适才后面还空着的蒲团这会儿已经坐满人了,脸上恰到好处地出现愁容,“来得有些迟了竟是连个位置都没有了。”
此话一出,陆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这长宁公主居然厚着脸皮找她要位置。
这时陆夫人旁边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站起来,扶着陆夫人坐下,站起来看向舒缇,“公、贵人,你来我这个位置吧。”
说完绕到陆夫人身后跪坐着。
陆夫人见舒缇还真就厚颜无耻地坐下来,气得心口疼。
很快一声威严肃穆的钟声响起,喧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