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將軍府內,回到府中的長公主對顧悠然兄妹二人的身世頗為上心,回府當即便喚來了許昌。
許昌如今年過四旬,因常年飲酒而眼眶紅腫一片。
“奴才見過長公主,不知長公主今日喚我前來所為何事?”
長公主看著他,眉心擰成一團,問道:“本宮記得你剛來京城時身體不大好,身上有傷,你那時是怎麼說來著?”
許昌一愣,他不是蠢笨之人,當初能有換子的膽量,城府亦不會太淺。
“本宮記得你說你的傷是你兒子所傷?今日你再一五一十的說清楚。”
許昌低眉,心裡明白這一遭問話必然不是空穴來風,想了片刻便道:“當年奴才這傷確實是逆子所為,說起來也是家門不幸,奴才那一雙兒女嫌棄奴才家貧,整日里胡言亂語說不是奴才的孩子,要出去找自己的親生父母,可公主您說,當年生他兄妹二人可是付出了柳兒的一條命啊,怎能如此輕易便不認父母呢,也怪奴才教導無方才讓她兄妹二人嫌貧愛富。”
“奴才這心裡急啊,唯恐她兄妹二人年幼在外被人欺凌,所以才將她兄妹二人關在房中不許出門,可那逆子半夜裡,竟拿刀砍傷了奴才與他姐姐二人一走了之,這一走到如今十年了,還了無音訊。”
長公主聽了許昌的一席話,眉心擰成了一團疙瘩,想起顧悠然那乾乾淨淨的臉,實在不願將兩孩子與許昌這席話對應,“本宮知道了,有件事本宮得告訴你,你兒女回來了,身上一襲戰功,還認了顧將軍為義父,若是你還感傷父子之情,不妨上門前去相認。”
許昌眼角一抽,捏緊了拳心,果然,那兩個討債鬼回來了!
“這……奴才如何敢,他們如今認了顧將軍為義父,就是顧將軍府的少爺小姐,奴才不過是將軍府的家奴,如何敢高攀。”
“你是他們的親生父親,他們還敢不認你?你大可放心,此事本宮為你做主,再過幾日便是秋獵,顧悠然兄妹二人一定會去,到時我把你帶上,從中斡旋,讓你們父子三人相認,也算是全了當年柳兒服侍本宮一番的忠心。”
“奴才多謝長公主,奴才告退,定誓死報答公主的恩情!”
“好了,下去吧。”
許昌恭敬退下,在那無人之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冷。
半夜裡,付青蘿望著窗外天穹想了許久,即使如今顧悠然兄妹二人還不知自己身份,但她決不能任由她兄妹二人在京城這般風光下去,儘早讓她兄妹二人身敗名裂離開京城,最好,死無葬身之地!
付青蘿思來想去,唯一可以利用的人,也只有許昌了,想到這,見夜色靜謐無人,便披著外衣提著琉璃盞點上燭火朝著後院走去。
今日長公主告訴了他的親生兒女如今的去處,可相認一事還不急,他得慢慢謀劃一番。
門外有敲門聲響起,許昌放下酒罈,打開門,卻瞧見華麗打扮的付青蘿提燈站在門外,還未回過神來,付青蘿便推開他進了房。
聞到房中的酒味,她皺起了眉頭,不悅道:“你就不能少喝些酒?”
許昌那抹陰冷散去,瞬間眉開眼笑,唯唯諾諾的點頭:“好好好,我以後少喝點,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付青蘿掃視了一眼屋內簡陋的裝飾,暼了一眼長條凳上的灰塵,沒有坐下去,只是站著對許昌冷冷道:“長話短說,顧悠然兄妹二人回來了,無論如何我是決不允許他們再出現在我眼前。”
“那你想怎麼辦?”
付青蘿轉身眼神凌厲的看著許昌,眼中倒映出怨恨與莫名的嫉妒。
“你不是他們的爹嗎,那就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倒要看看,他們究竟還有沒有臉繼續待下去!”
許昌直視付青蘿的眼睛,那眼神太過狠厲,讓他驀然心驚。
“你自己心裡清楚,你從小是如何對待他們的,你以為他們如今回京了就會放過你不成?憑著他們如今的身份,也足夠讓你死無葬身之地,所以就算只是為了你自己,也要推他們下地獄,咱們已經無路可退了!”
這些話許昌何嘗不明白,若是不主動出擊,等死的只有他了,也罷,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不講情面了!
第二日一早,許昌便在顧府門前等著,就等著顧悠然兄妹二人出門來。
過了一刻鐘的時間,顧悠然終於從府內走出,直到她下了臺階,許昌才大著膽子上前,攔在顧悠然面前,激動道:“悠然,爹終於找到你們了。”
侯府門外人來人往的人不知為何瞬間圍了過來,將顧悠然二人包圍在中央,許昌見人多,便又大著膽子繼續哭訴道:“女兒,爹找了你十年了,今日咱們總算相聚重逢了,和爹回去好不好,爹一定好好補償你和你哥。”
顧悠然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假惺惺的許昌,腦子裡就回想起當年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自己從未想過去找他算賬,他倒好,自己找上門來。
見顧悠然無動於衷,許昌含淚指著顧悠然,彷彿她犯下了什麼滔天大罪般:“我知道,從小咱們家裡窮,給不了你們想要的,雖不富貴,但能飽腹。可你十年前打傷了我帶著你弟弟遠走他鄉下落不明,爹找了你們十年啊,沒想到你們認了顧將軍為義父,這義父千般好,哪及得上親爹啊,和爹一起回去吧,咱們雖是將軍府的家奴,可爹回去一定求將軍,將你們的身份恢復自由。”
四周不明真相的百姓聽了許昌的話紛紛指指點點,勸慰的有,鄙夷的有,罵顧悠然嫌貧愛富的更多,許昌聽著四周百姓的話,嘴角揚起一抹得逞的笑容,卻沒逃過顧悠然的眼睛。
孝這一字,壓死人啊。
“爹就算千錯萬錯如今也已知道悔改了,悠然啊,你就原諒爹當年的錯吧,每每入睡想起你兄妹二人,夜不能寐,飯不下嚥,當年你娘生你們付出了一條命,你們如今是想讓她在地下心寒嗎?”
顧悠然冷冷一笑,雖然她在邊關接觸的都是行軍打戰的粗人,這等子耍弄心機一事她卻從來不弱,當即笑著對許昌道:“爹你這是怎麼了?我從未說過要嫌棄爹爹貧寒,我兄妹二人在邊關拼死拼活掙的軍功,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回京後讓爹爹享福頤養天年,只是我兄妹二人昨日剛從邊關回京,便被召入皇宮,今日一大早正準備前去鎮國將軍府看望爹爹,沒想到爹爹竟然一早便在這等候,怠慢了爹爹,真是女兒不孝。”
許昌原本是做好了顧悠然一番狡辯揚長而去,這樣他就有更多的藉口來傳播他兄妹二人嫌貧愛富不孝順的名號,長公主也會更厭惡兩人,可他沒想到的是,顧悠然一臉的笑容,似乎將十年前那等事忘得一乾二淨了,言語之中,孝順乖巧之意滿滿皆是。
許昌一時間愣住了,半天不知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