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書房內,寂靜中只有狼毫筆摩挲過宣紙的聲響。
謝儀不偏不倚地端著湯盞進門,迎上了案前本該端正如玉的白袍男子的含笑鳳眼,他的眸底帶著惡劣與侵奪。
她心臟漏跳一拍,湯水泛起漣漪。
自三月前崔家大公子冠禮宴上,因崔簡之被人暗算中藥,她無奈以身解藥後,每晚,他便是這般的眼神。
謝儀從宮中出來,是崔家乃至滿京最有名望的掌教姑姑,一步踏錯,竟成為了連崔簡之通房丫鬟都算不上的玩意兒。
每夜,他都會讓書童逼她過來,用他滿含侵略性的目光與動作,攪得碧春院裡旖旎縱生。
可這,並不是對的。
崔氏一族,早就隨貴妃亡寂而沒落,崔夫人所有的希冀都在崔簡之身上。
眼下正是崔簡之科考在即的關鍵時期,若是讓崔夫人得知自己擾了公子備考的心思,她的下場……
“公子,夫人讓我來送湯。”
謝儀咬牙,放下湯水,轉身就想迅速逃離。
崔簡之卻沒有如她所願。
男子身形高大,能完全地將謝儀裹挾入懷。
陰影重重落在謝儀眼前,她有些窒息,但依舊執拗:“公子這般,是又想領戒尺了嗎?!”
崔簡之如他腕間紋繡,烈陽灼眼,虎牙微露鋒芒:“這麼多年,姑姑怎麼還只會這一招?”
她的裙襬被掀開,露出風光,男子的指尖在裙下肆意撥弄。
謝儀被壓在書桌上,筆墨與湯漬、水漬混糅,荒唐旖旎氣佈滿書房。
男子情動,悶哼在耳畔迴響,帶給謝儀的,卻只有無盡羞惱。
她別開頭閉眼,不讓隱忍而破碎的神情落進崔簡之眼底。
可崔簡之卻最愛她這副與平日始終端著刻板老成不一樣的媚態。
他使力掐著她雙頰,逼謝儀渙散的眸光重新聚攏:“姑姑,為何不敢看我呢?”
謝儀手緊緊攥著被褪至腰腹間的衣裙。
明明是平時脊背最挺直的人兒,卻生生在他折騰下軟了腰肢、亂了春水。
“公子這般縱慾妄為,何必日日從我身上找刺激,我大可去稟報夫人為您安排合適的通房丫鬟……”
她被折騰得氣惱至極,話裡失去理智,說到一半便咬住舌頭不再繼續失態。
科舉在即,就算她去求,夫人又怎可能答應?
“姑姑,我只要你。”
崔簡之低頭去尋謝儀敏感的耳廓,嘶啞聲音與熱氣一併噴灑在耳畔,隨著他最後一次發力,謝儀徹底站不住了。
霧氣在謝儀眼前聚攏成障,她脫力癱進崔簡之懷裡,即便再累再羞,也撐著用桌角撐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公子,您與李家婚事近在眼前,我雖卑賤,卻斷沒想過與人為妾。”
“我會向夫人回稟,為求公子高中,我自請入廟宇帶髮修行三月,直到秋闈結束。”
謝儀再次挺拔背脊,哪怕是剛經歷了一場荒唐情事,也時刻謹記著禮節大局。
崔簡之深深望進她肅然眉眼,紅豔媚態尚未從她眼角和腮間褪下。
他想不明白,分明初見時,謝儀也像團綿軟棉花,卻怎麼能故作老成,時時板著戒尺,把禮儀教化融進了骨子裡,不許他踏錯一步。
崔簡之心底躁惱橫生,眼底的惡劣更加放肆,一把將謝儀拽入懷中:“姑姑從來崔府時就日日盼著我科舉高中,眼下成果在即,你真的捨得在此刻離開嗎?”
謝儀被戳中死穴。
她入崔府,不正是為了託崔簡之高中嗎?
當初父親企圖死諫當今聖上,卻觸怒龍顏,找了個由頭,把謝家男丁流放,女子皆入掖庭為罪奴。
祖母年事已高,受不了此等羞辱,自絕於家中。
一昔之間,謝家滿門,只剩她與父兄。
她撐著一口氣,從掖庭罪奴一路向上爬,成為崔貴妃身邊最得用的宮女,成為滿京城最有名的掌教姑姑,目的就是能夠洗清謝家罪名、接父兄回京。
入崔府時,夫人便答應過她,崔簡之金榜題名時,就以他之名重翻謝家舊案。
可如果謝儀不走,以崔簡之時今做派,真的還能高中嗎?
……
從書房出來,謝儀餘光瞥到牆角一片飄揚裙角倉皇而逃!
“誰在那裡?”
沒人應答,她的心漏跳一拍。
有人瞰透了她和崔簡之的隱秘?
夫人還在等著消息,謝儀來不及去追,只能趕快回去換了身乾淨衣裳,她用盡力氣才控制住打顫的小腿肚。
而軟塌上的崔夫人穿著暗紫色衣裳,腰桿挺直。
這是崔氏一貫的作風規矩。
見謝儀來了,她也只掃一眼:“讓你送的湯,送過去了?”
“是,送過去了。”謝儀不卑不亢,哪怕崔夫人目光篤篤,也沒偏移身子。
“自那天冠禮結束,簡之就像變了個人,聽他身邊伺候的人說他日日發呆時間比讀書時間還多!”
崔夫人聲壓如冽,直讓人背後打軟:“姑姑可有打探出是誰動了勾引我兒的心思?!”
謝儀心尖猛然一顫,努力與崔夫人平視,“我……”
眼前這位在過往十年裡以一己之力扶起了整個崔家,手段狠辣,都被謝儀看在眼裡。
倘若被崔夫人知道和崔簡之夜夜笙歌的人是她,恐怕她這條命撐不到為父兄伸冤的那天了!
“姑姑,你是崔貴妃臨死也要送出宮的,也是我最信任的人。這事,獨獨交給你處理我才放心,不僅是秋闈馬上到了,李家也要在這關頭入京,崔李兩家婚事板上釘釘,我不想家裡生任何風波。”
“切記,不能壞了簡之聲名,凡事需得隱秘。”
謝儀請辭的話埋進喉嚨,崔夫人沒讓她繼續說:“你父兄的事,我有苗頭了。”
“他們……”謝儀怔怔掀眸。
眼前人明明笑著,眼裡卻透著寒意:“只要你能把這件事情料理好,我會去信給族老,讓他們聯名上書……即便無法徹底洗清你父兄身上的冤屈,至少能夠讓他們不用繼續待在苦寒之地受苦。”
清河崔家眼下落沒,但畢竟是百足之蟲、雖死猶僵。
文人墨客以崔家為尊。
謝儀一直都知道,崔家是有這個本事的,以前不做,只是崔夫人想用此事脅迫她盡心盡力辦事。
眼下秋闈,就是她在崔家的最後一份重要使命。
謝儀緊抿唇角,尚不知如何開口,就有人進來通傳。
“夫人,公子剛剛來報,院裡有人手腳不乾淨,他玉佩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