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皇上傳詔。”蒼朮的聲音在屋外冷靜的響起。
聞言,顧灼青臉上的神情慢慢的僵住了,隨即,她應了一聲,“知道了。”
帝王就是帝王,這都城裡隨便一點的風吹草動,他都能以最快的速度知道。
打開房門,她大步走了出去。
她去到御書房的時候,澹臺厲正專心的批閱著奏摺,他的身上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不容半點的挑釁。
顧灼青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等著。
許久之後,澹臺厲的聲音這才響了起來,“長魚風和巫馬信發生了不愉快,這件事你知道麼?”
“回皇上,這件事是臣做的!”
“砰!”隨著顧灼青一句話落下,澹臺厲將手中的奏章重重的摔到了桌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好一個顧灼青,好一個大理寺少卿,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攪弄風雲。”
聞言,她雙膝一軟便跪了下去。
“君王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長魚風佔著家族世代累積的軍功,居功自傲,目無君王,吃穿用度堪比皇室,臣只是以此稍加掣肘而已。”
隨著她一句話落下,御書房裡叫人窒息的靜默。
澹臺厲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讓人無法窺探他的神情。
許久之後,他突然就笑了起來。
“顧卿,朝中官員不計其數,你可知道朕唯獨對你加以重用?”
“回皇上,都是因為臣的才華。”
“呵呵。”顧灼青話音剛落,她便清晰的聽到屏風後面傳來了一聲低笑。
那笑聲清潤猶如玉珠滾盤,動聽的彷彿是來自天外的仙樂,讓人,忍不住的想要對這聲音的主人一探廬山真面。
可能藏在君王御書房裡,還能堂而皇之偷聽的人,身份定然不俗。
她謙卑恭敬的低著頭,假裝沒有聽到那一聲低笑。
澹臺厲抬眸看了一眼屏風的方向。
“朕看重的是你的忠心。”
“恕臣愚鈍。”
澹臺厲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她剛剛轉身,澹臺厲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的府邸好像和國師是在同一條路?”
“回皇上,確實如此。”
澹臺厲朝著一側的大太監孫思投去一瞥,後者會意,將一個錦盒拿到了她跟前。
“這是今年新進貢的新茶,勞煩顧大人跑一趟,親自給國師送去。”
瞧著面前的包裝的很是精緻的茶葉,顧灼青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讓她親自送?
看得出,這澹臺厲很是看重那個和尚。
伸手接過,她臉上立即浮起笑意,“我一定會送到的。”
拿起茶葉,她轉身走出了御書房。
她剛走,屏風後便緩緩走出一人。
來人一襲青衫,那如絲緞一般的墨髮高高束起,用一個青色發冠箍住,只在兩耳垂下幾縷烏黑的髮絲,輕輕搖曳,彷彿春日裡的楊柳,清雅而飄逸。
他俊秀的臉龐盡是清冷,略帶一些病弱之態,可即便如此,他整個人依舊猶如高高在上的皎月,令人不由的產生一絲敬畏。
孫思趕緊親自搬來座椅,“殿下,請坐。”
他微微頷首,倒也不矯情的坐了下去。
“剛剛那人,便是大理寺少卿顧灼青麼?”
“嗯。”澹臺厲點了點頭,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一絲少有的憐愛。
“近日身子可有好些了?”
聞言,他眼底閃過一抹悵惘,隨即又咳了幾聲,“父皇該知道,兒臣的身子大概也就這樣了。”
見此,澹臺厲眼底閃過一抹自責,隨即,消失無蹤。
“若父皇無事,兒臣便先行退下了。”起身,他微微行了一禮,那一舉一動之間,自有一種刻在骨子裡的清貴。
澹臺厲點了點頭,“去吧。”
出了御書房,趙如雪看著遠處那個身影,突然低笑出聲。
“殿下,今日是可是發生了什麼高興的事兒?”
難得在自家殿下臉上看到笑容,趙懿忍不住的問了一句。
而,他卻沒有正面回答,“顧灼青似乎與傳聞中不符,倒是一個頗有心計之人。”
“如此,殿下可將他攬入麾下,助殿下奪得帝位。”
趙如雪沒有說話,只是那漆黑的眸底深處閃過一抹冷光。
在父皇的所有孩子之中,他是那個離帝位最遙遠的人。
他的生母是涼國公主,趙芳儀。
相較於其他嬪妃的溫婉端莊,她則多了些英武之氣和桀驁不馴。
大概就是這與眾不同她也曾受盡榮寵,卻也好景不長。
被人陷害與父皇發生矛盾,她沒有像其他嬪妃一樣求父皇開恩,或是千方百計的爭寵,而是直接回了涼國。
就在他十歲那年,母親憂思成疾,留了他孤身一人。
在沒有了母親庇護的涼國皇室,他連平安的活著都成了奢望,每日每月,各種明槍暗箭,終是讓他的身子留下了難以治癒的病根。
十五歲那年,父皇終於得知了他的存在,將他接回了朝,並加封母親為儀貴妃。
可即便這樣,他也不過是從地獄回到了另外一個地獄,陰謀算計,永遠都不曾遠離。
想到過去,他垂在衣袖裡的拳頭緊緊的捏了起來。
他必須要坐上那個皇位,否則,拿什麼來讓那個所謂的一國之母生不如死。
……
國師府。
顧灼青在府門口一站便是許久。
直到,天上開始下起了雨,她這才嘆息一聲走了進去。
在小廝的帶領下,她一路往府邸的深處走去。
遠遠的,便聽到一陣琴聲傳入耳膜.
琴聲委婉連綿,有如山泉從幽谷中蜿蜒而來,緩緩流淌,似塵緣中琴聲,月皎波澄。
隔著一段短短的距離,顧灼青抬眸看著他。
這和尚琴技果然高超,空靈異常,卻少了幾分煙火的氣息。
沒有多說什麼,她大步走了過去。
那小廝來不及阻止,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這顧大人果然如傳聞中一般……沒修養。
“和尚,皇上賞你的。”
隨著一句話落下,她便將茶葉放到了案桌上。
古琴發出一聲刺耳的悲鳴,琴音戛然而止。
堯澤抬眸,神色寡淡的從她身上掃過。
“施主不該打擾小僧的。”他出口的話,一如既往,不見絲毫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