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證領了,下面就該商量婚禮,方勇提了兩瓶好酒,和桔子一起回家。
門口沒人了,鞭炮碎屑也打掃得乾乾淨淨,桔子進門叫媽。
田媽媽迎出來。
方勇跟著喊了聲,“媽。”
田媽媽搭了腔,讓他們進屋吃飯。
飯已經擺好了,三個家常菜,蒸的大饅頭,還有盆湯。田大樹加了兩雙筷子,讓方勇坐,去拿酒。
“哥。”方勇提起他買的酒,“喝這個。”
田大樹坐下。
方勇打開酒,給他倒上,“哥,結婚的事,我不太懂,家裡也沒長輩,該置辦什麼,你和媽提醒我一聲。”
空手套白狼不過一句笑話,他怎麼捨得委屈桔子。
彩禮方面,本來該媒人問的,他們倆沒媒人,方勇就自己問了。
桔子給方勇夾了幾筷子菜,才拿起饅頭吃。
她早上就沒吃飯,餓得很,嚼了兩口說:“不用辦了。”
“確實。”田大樹喝了口酒,“今天的事,鬧的夠大了。”
何止鬧得大,結婚當天腳踹新郎,和別人領證去了,桔子算在十里八鄉出名了。
田媽媽給閨女盛湯,“什麼禮不禮的,你們倆就好好過日子吧。怕就怕,趙舒明記仇。”
這是實話。
趙舒明是廠長請來的技術人才,說話管用得很。
要是兩個人雙雙下崗,往後的日子就難了。
田大樹嘆氣,“下午趕緊上班去吧,省得廠長挑刺兒。”
“我早就不想幹了。”方勇說。
“屁話!”田大樹撂了杯子,“想讓我妹妹跟你喝西北風?”
方勇給他添酒,“哥你放心,餓不著桔子。”
“你知道外面掙錢多難?“田大樹說:“找個鐵飯碗不容易。”
當年廠裡著了火,爸爸為了救設備,走了。本來應該田大樹進廠的,他捨不得妹妹受苦,就把名額讓給了妹妹。
後來一直打零工,苦,累,不說,還掙不到多少錢,所以一直沒娶上媳婦兒。
在他心裡,抱上鐵飯碗,比什麼都強。
前世,田大樹到三十歲才成家,日子過得難。
桔子心裡都記著。
既然嫁給方勇,她就打算一心一意過日子,不想再和趙舒明有任何牽扯。
桔子想辭職。
不過,廠子還能紅火幾年,臨走前,得把她哥安排好。
正琢磨,一個小夥子跑進屋,“勇哥,趕緊回廠裡去看看吧,趙舒明讓廠長把你和桔子炒魷魚了,還安排了倆親戚頂替你倆工位……”
車間裡,圍了一群人,老遠就聽見廠長在吼,“好個方勇,搶人家媳婦兒還打人,以為廠子是他家的啊!”
“是啊廠長。”趙舒明的媽王桂蘭,把兒子扯過來,指著兒子青紫的嘴角,“看看。舒明可是你親自請來的,他都敢下這麼重的手,明擺著沒把你放在眼裡。這樣的人,能留在廠裡嗎?我兒子受了這種委屈,我這當媽的心吶……”
說著,抹了兩把淚。
廠長語氣舒緩下來,“舒明,你放心,你是咱們廠的技術骨幹,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你說說,怎麼處置。”
“必須開除、“趙舒明疼得咧嘴角,“方勇。”
“還有那個田桔子!“兒子沒娶成田桔子,王桂蘭心裡早樂開花了。不過,兒子面子下不來,管他誰對誰錯,反正錯不能是兒子的,髒水得往田桔子身上潑,
“那狐狸天天勾搭我兒子,我兒子不跟她睡,她就和別的男人好上了,腳踩兩條船,作風不正。我兒子不能跟那種女人在一塊兒工作。她不走,我們就走!”
趙舒明名牌大學畢業,廠長請他來,花了不少心思,哪捨得讓他走,“彆著急嘛,我馬上就讓他們離開五金廠。“
王桂蘭勾勾嘴角,扯扯趙舒明的袖子。
趙舒明看了他媽一眼,說:“廠長,咱們廠一個蘿蔔一個坑,少了工人,就沒法運轉了,我找了兩個幹活踏實的……”
“趙舒明,你他媽誰啊,往廠裡亂塞人。”有幾個工人不幹了。
領頭的和方勇一個車間。
趙舒明沒少被方勇拿捏,他必須往廠裡安排自己人,要不然,以後還是憋屈。
至於桔子,兩個人都下崗,他不信桔子不來求他。
他說:“我都是為廠子考慮。”
“舒明說的對。”廠長向工人們揮手,“幹活兒去吧,添誰去誰,用不著你們管……”
話沒說完,聽見一陣哭聲,“老田啊,你為了廠子,連命都沒了,你睜開眼睛看看,這廠子是怎麼對你的,嗚嗚嗚嗚……”
工人們回頭看去,讓開一條路,田媽媽抱著田爸爸的遺像,哭得老淚縱橫。
桔子在旁邊扶著,淚也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長得本來就漂亮,淚珠子往下一滾,叫人心疼得不行。
她走到廠長面前,抽泣著問,“廠長,我做錯什麼了?”
“這個……”廠長不忍看,也不忍心說。
“你還有臉問!“王桂蘭接話,“要不是為了你,我兒子能捱打,有本事你就說說,為什麼和我兒子結婚,又跟別的跑了……”
“我什麼時候和你兒子結婚了了?”桔子打斷。
當年她生下女兒,王桂蘭沒給過她和孩子一個笑臉。後來,想攀廠長高枝,就更好臉色了。
孩子叫聲奶奶,她居然把孩子推到一邊,讓孩子滾。
孩子額頭磕茶几上,哇哇地哭。
桔子給了王桂蘭一耳光,和她大吵一架,把家裡的電視,茶几,全砸了。
趙舒明罵桔子是潑婦,嫌孩子哭得心煩。
重生回來,她最慶幸的,就是沒和趙舒明領結婚證。
桔子今天,不是來和王桂蘭爭吵的,重要的是幫她哥保住工位。
兩個工位,保住一個就行。
方勇去想別的辦法了,能不能成,還說不準,這邊必須先爭取。
不過,今兒碰到王桂蘭,桔子就沒打算讓她順心,以後她想和廠長攀親戚,怕也不是那麼容易了。
桔子擠出兩滴淚,“廠長,趙舒明的媽說,我生不了兒子,就不許進他們家門,連結婚證都不讓領。要是你閨女攤上這樣的婆婆,你捨得讓閨女嫁?”
這時候,廠長的獨生女還在讀大學。他想了想,“這個……舒明媽媽,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時代不同了,生男生女都一樣,怎麼能這麼重男輕女呢。”
“我……”王桂蘭是這麼想的,但是沒說過,想說話,被桔子截了胡,桔子擦擦淚說:
“廠長,我十六歲就進廠了,在您眼皮子底下長大的,我有沒有生活作風問題,您能不知道嗎?她隨隨便便一話,我名聲就毀了……這樣的人家,我能嫁嗎?”
“老田啊……”田媽媽坐地上哭,“你快看看吶,咱閨女受了委屈不說,工作還要丟了,這就是你拼了命,要護住的廠子……”
大家竊竊私語,“就是,桔子什麼樣人,咱還不知道嗎?趙舒明的媽也太過分了。”
“說不定,是趙舒明纏著人家不放,人家沒辦法,才嫁給方勇。”
“我看也是。要這麼說,就是趙舒明的問題了,憑什麼開除人家小姑娘。人家爸為了救廠子死了,廠長這不是忘恩負義嘛……”
廠長頭上冒汗,“嗯……這樣吧,桔子先留下,我再瞭解瞭解情況,舒明,你的意思呢。”
這時候的王桂蘭,還不知道廠長有個女兒,趕不走桔子,她心裡憋得慌,又急又氣,嘴上就沒遮攔了,
“廠長,這田桔子長得像狐狸精似的,她要是留下,就是個禍害……”
你罵,你再罵,你罵得越狠,就越招人厭惡。
桔子就站在旁邊掉淚,模樣可憐得很,誰見誰心疼。
王桂蘭越罵越難聽,廠長有些不耐煩,“好了!你看看,把人家都欺負成什麼樣了,怪不得人家不嫁,”
連帶著看趙舒明的眼神,多了兩分嫌棄,“舒明,管管你媽?都什麼時代了,還弄重男輕女那一套。”
趙舒明沒敢反駁,“廠長,桔子的事先放著,方勇當眾打人,不能留。“
這時候,方勇來了,後面跟著田大樹和一群工友。
百十來個人,足有半個廠子。
來勢洶洶。
廠長急了,“你們幹什麼?都給我回去幹活!”
沒人聽。
田大樹扶起媽。
方勇把桔子護在身後。
廠長氣得哆嗦,“方勇,你又幹什麼,我說過多少次,不許聚眾鬧事!”
方勇說:“答應我件事,我辭職,馬上讓大家散了。”
趙舒明說:“方勇,你三番四次聚眾鬧事,已經嚴重違反紀律,必須開……
方勇抬手一指趙舒明,對廠長說:“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