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建带着范闲走出书房。
门外,滕梓荆身高七尺有余,负手而立,一身劲装,端的是一副好气概。
范建不露痕迹地打量了几眼,言辞令人如沐春风:“滕壮士久等了,一应住处饭菜业已置备妥当,可随下人前去休息。我与闲儿十六年未曾得见,今晚是家宴,便不留滕壮士了。”
“恭喜范大人,那我就不打扰了。”
“小范大人,晚上见。”
正厅,十来道精美的菜肴不仅摆放整齐,而且色香味俱全。
范建上座,右手边是柳如玉和范思辙,左手边是范闲和范若若,丫鬟下人全部被屏退了出去。
范思辙的屁股刚刚挨到凳子,还没坐实。
范建面色肃穆:“出去。”
范思辙想都没想,第一反应亲爹就是说的自己:(;′⌒`)…
柳如玉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讷讷问道:“老…老爷?”
“无碍,让辙儿先出去。”
范思辙都没敢和亲爹对视,侧着身低着头拱手行礼,一步一步地向外挪动。
“快去。”
声音大了一些,更添数分威严。
范思辙一个激灵,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似得,满脸沮丧地跑了出去。
范建看向自己的夫人:“儋州一事,你现在都知道了?”
柳如玉一听,扇形表情管理图上线,三分惊慌、三分委屈、三分急躁、一分莫名其妙。
“老爷!你是知道我的!我怎么可能派人刺杀闲儿!”
“周管家是你的人。”
“呃…是…是我的人,我承认周管家是我派去的,可我那不是…”
范建挥了挥手:“不必对我说,对范闲说。”
范若若:(*゚ロ゚)
柳如玉楚楚可怜,平添几分窝气:“闲儿,我只是派人去看着你,想要知道老爷为什么将你养在儋州。”
范闲装作面无表情:“信是姨娘写的,毒是周管家下的。”
“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信!我也从未指使周管家下毒!”
眼瞅着范闲取出一封密信,上面分明是自己的笔迹,而自己的解释又这般苍白无力,连一旁的范若若都用惊疑不定地眼神看向自己。
柳如玉彻底急了!
“闲儿啊!我要杀你,必然会找一个与我毫无相干的人!怎么会让周管家动手呢!我…我没那么蠢!”
“或许是反其道而行之?”
范若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是…不是!我没理由啊!”
“家业传承便是理由。”
范若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对!闲儿,我可能会针对你,压制你,但我绝对不会杀你!”
“为何?”
“你若因我而死,老爷肯定会把我跟思辙逐出范府的!这…这…我…”
说到最后,几欲落泪,凄楚地望向范若若。
范若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哥,我觉得姨娘说得没错,她若是真想杀你,绝不会让嫡系介入。”
“是啊…是啊。”
柳如玉的表情依然复杂,三分惶恐、三分期待、三分紧张、一分莫名其妙。
不过话既然说到这儿了,目的已然达到。
范建看向范闲:“如何?”
眼神中隐隐有到此为止的意思。
范闲也觉得差不多了,刚刚柳如玉的表现着实不似作伪,拿捏道:“似乎是,也对。”
柳如玉松了一口气。
范建点点头:“真相,你可以自己慢慢去查,先吃饭吧。”
四人动筷,场面那叫一个其乐融融。
柳如玉不停地给范闲夹菜,间或嘘寒问暖,还说范闲若是吃不惯京都菜,明日可以寻几个儋州厨子来给范闲做家乡菜。
范建大多数时候不说话,偶尔聊几句,多是询问范闲对接下来在京都的生活有何想法。
范若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才半日工夫,我哥便瓦解了二姨娘的敌意,融入了范府这个大家庭,我哥真厉害!
又过了几分钟。
还是身处屋外的范思辙听到了屋内欢快嘈杂的声音,感觉气氛不对,怎么大家伙儿好像已经吃上了?
“娘,娘?娘?”
范思辙想喊又不敢太大声,甚至都不敢喊他爹,简直就像是个被遗弃的小猫。
范建夹菜的手微微一僵,糟了,怎么把辙儿给忘了?
于是看向柳如玉道:“夫人,你怎么没喊辙儿进屋用膳?”
柳如玉:……
范闲努力绷住不笑。
范若若主动起身,出门叫范思辙进来,算是缓解了父亲和姨娘的尴尬。
然而范思辙进到屋里后,一头雾水地看了看桌案上被吃掉一半的菜肴,一脸问号地看了看亲切地给范闲夹菜的亲娘。
我才出去了不到一刻钟,怎么我娘好像变了个人似得?不是要针对范闲这厮吗?
一顿饭。
一边像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一个像是格格不入的外人。
四个人吃的津津有味,一个人吃的索然无味。
用膳后,丫鬟们端来了糕点,还有净手的水盆和绸布。
范思辙目瞪口呆地看着亲娘不停地往范闲手里塞,让范闲多吃点儿…
可是娘,那明明是我爱吃的豆儿糕!
以前你都是先拿给我吃的!
到最后,范思辙一言不发地耸拉着脑袋,和范若若一起先行告退,可怜他依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完全没有人想过要告诉他。
“老爷,我已让下人给闲儿收拾好了住处,我带闲儿去看看是否还有短缺。”
“来日方长,你先回房吧,我还有几句话交待闲儿。”
“是,老爷。”
正厅中安静了下来。
范建示意范闲坐下。
“从今往后,你便要在京都生活,为人处世,还需谨慎一些。”
“我一直很谨慎。”
“你接纳一个监察院的暗探为心腹,还是刺杀过你的暗探,并与其一同进京,这就很不谨慎。你可知道他是谁的人?有无其他目的?你真的了解他吗?”
范闲不知道怎么回答,故而保持沉默。
范建还以为范闲是心虚了:“这是两年前刑部下发的海捕文书。”
范闲一愣,拿过来看了看,解释道:“噢,这是滕兄被京都纨绔子弟陷害所致,他与儿子讲过。”
“总而言之,这里是京都,切勿轻举妄动,至于伪造密令暗害你的凶手,我会追查。”
范闲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思量着要不要给亲爹坦白一部分信息?
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等回去和滕梓荆商量一番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