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军区大院时,已经是傍晚。
在车子驶入那条熟悉的林荫大道时,冯晚禾心中已经涌上难以言状的激动。
这是她上一世走过无数次的路,她欣赏过这条路的四季景色,很安静,很美。
那时候,她是以薛家小保姆的身份进了军区大院。
后来的光阴里,薛家发生了许多变故,到最后只剩下她与薛战城相依为命。
本以为他们会一辈子相互扶持走到老的,然而她还是先一步离开了他,扔下他在孤零零的人世间……
时光重来时,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苦无依的小保姆,薛战城也不再是负伤的残疾军人。
他们在最美好的时光中,以最美好的姿态重逢了……
军区大院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人,除了身穿制服的军人之外,更多则是大院里的军属。
听说冯家找回了女儿,大家自发组织了一场热闹的欢迎会。
当车子即将驶入军区大院时,只听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群欢呼鼓掌,几乎堵住了车子的路。
“小禾,你……算了,你还是坐在车里直接回家吧,我与邻居们打个招呼。”
原本,梅月棠想牵着女儿的手一起下车,她迫不及待想将自己的女儿介绍给所有邻居认识。
瞧,她的孩子没死,她的女儿回了家,还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然而转念一想,她又担心女儿不适应大院军属们的热情,于是话说一半又改了主意。
“我陪你下车走走吧!”
冯晚禾主动牵住了梅月棠的手,她嘴角带着笑,眼神清澈坚定。
这一瞬间,梅月棠忽然有点想哭。
“走,老冯,我们一家三口一起下车,走回家!”
梅月棠屏住眼眶的泪,她冲着副驾驶位上的丈夫说道。
冯德彪早就坐不住了。
好家伙,女儿回家这种大喜事,他说啥也得第一时间炫耀。
于是冯德彪下了车,他与梅月棠各自站在女儿的两边,夫妻二人牵着冯晚禾的手,喜悦接受着邻居们的祝福。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人群里挤进来,在薛战城准备逃走之前,一把抓住了他。
来人是薛战城的亲妈,叫周玉萍。
周玉萍一巴掌乎在薛战城后脑勺,很是泼辣。
“小王八蛋,听说是你害得小禾受了伤?平时就属你能吹牛爱逞强,怎么着?一到正事儿就掉链子?”
薛战城一边跳脚闪躲,一边大声抗议。
“我爸不讲武德,这属于军事机密,他竟然还讲给外人!”
听到这话,周玉萍下手更狠了。
“外人?你说谁是外人?你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
看到薛战城被自己亲妈当众追打,冯晚禾忙上前替他说好话。
“阿姨,这事儿不赖薛战城的,当时任务危险且事发突然,要不是他足够英勇敏捷,只怕是要死人的!”
冯晚禾一开口,周玉萍这才放过薛战城。
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周玉萍说道:“你就感谢小禾吧,要不是她给你说情,今儿个我非把你捶成肉酱!”
“是是是,我感谢小禾的救命之恩!”
薛战城随口这么一说,却有好事的军属起哄开玩笑。
“这书里不都讲嘛,报答救命之恩是要以身相许的,正巧你们两家从前订过娃娃亲,这不就……天生的好姻缘嘛!”
军属们来自五湖四海,文化程度参差不齐,甚至许多人都是大字不识一个。
大家不懂上流社会所谓的尊重与隐私,只是单纯开着善意的玩笑,让现场的气氛更活络,让刚回家的冯晚禾不那么拘束。
一听娃娃亲这事儿,冯德彪按捺不住了。
“不行!薛战城不行!他配不上我闺女!”
一向行事低调的冯德彪,今儿个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口出狂言嚣张至极。
“不光薛战城配不上我家闺女,咱们整个大院的男孩,都不配!”
这话说出口,人群更是哄笑不止。
“哎哟,我还说回头让我家那小子和老冯家闺女认识一下,结果现在……嘿,咱不配!”
一名上校军官笑着打趣。
只听周玉萍说道:“配不配不重要,反正这娃娃亲当年是月棠亲自答应的,我可不管,这儿媳妇我要定了!”
众人哄闹着开玩笑。
“哎哟,照你们这么一说,咱们大院里又有大喜事咯?啧,这得随大礼!”
“玉萍,你别光嘴上说啊,婚房准备好了没?聘礼准备好了没?我家可是婚房聘礼都有,就看小禾能不能瞧上我那小子了!”
“嗐,你们别胡言乱语欺负人小姑娘,都散了啊,让我家儿子陪小禾熟悉一下大院环境!”
……
冯晚禾虽然被这些玩笑话逗得害羞脸红,但她还是打心底喜欢这样的氛围。
每个人都很热情,每个人都带着满满的善意,望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喜欢与温柔,如春风如雨露,滋润着她缺乏温暖的心。
她的父亲与母亲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视若珍宝。
抬头,只见薛战城也隔着人群注视着她,二人四目相对,他勾唇一笑,眉梢满是春意。
正闹着,只见两个身穿军装的年轻男孩狂奔过来。
“爸,妈,是小妹回来了吗?”
为首的年轻男孩人未至声先到,他穿过人群奔来,气喘吁吁却满脸兴奋。
梅月棠笑,她拉着冯晚禾说道:“江鹤,你大哥!”
霍江鹤二十四岁,烈士遗孤,他八岁那年父亲壮烈牺牲,彼时怀着孕的母亲大受刺激,最终大出血身亡,之后冯德彪收养了他。
冯晚禾看着面前这个喜悦激动的青年,她叫道:“大哥!”
“哎!”
这一声“大哥”,当霍江鹤兴奋得像是个小孩子,差点都跳起来。
“爸,妈,我有妹妹了哎!”
冯德彪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又招手对后面那个身材偏瘦的男孩说道:“向焱,你不过来和妹妹打个招呼吗?”
二十二岁的向焱是遗腹子,亲生父亲在他出生前一个月牺牲,十岁时相依为命的母亲重病去世,于是他成了冯德彪的二儿子。
向焱的性格显然不如大哥霍江鹤那么爽朗爱笑。
他沉稳内敛,上前轻轻揉了揉冯晚禾的发顶。
“以后谁欺负你了,就给二哥说,二哥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