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代代出將軍,她的爺爺二十歲的時候第一次獲封賞,後來又靠著軍功做了大將軍,是楚家幾代裡最傑出的一個。即使不如爺爺這般天賦絕佳,楚家先輩也都在四十歲之前做過將軍,唯獨父親楚洋,如今已經四十一歲了,還只是個護軍參領。
爺爺一直叫著父親資質平庸,她也一直以為父親只是靠著楚家在邊境的聲望和軍中的忠心下屬才能穩坐邊境,現在看來,恐怕並不是這麼簡單。
她這位父親,恐怕一直在扮豬吃虎?
“那金雕做工考究,材質敦實,價值無可估量,為父就是再不開竅,看著這個東西,也能知道它的不正常。”楚洋道。
“那父親還……”楚清秋不能理解,前世父親對這金雕寶貝得很,一直放在書房裡勤加擦拭,別人連碰都不讓碰一下。如果父親早知道金雕有問題,為什麼還要做這樣的事情,引火上身呢?
“溫家如今如日中天,朝中大臣一半以上都是溫老太師的門生。而這一代,溫家更是出了溫鼎這樣一個軍中奇才,年紀輕輕就做了將軍。如果說溫家世代儒士的時候,為父還能同他家抗衡一二,有了溫鼎以後,溫家就是不可得罪的了。”
“可是那溫鼎畢竟不是溫老太師嫡親的子嗣,只是個旁支養子。”楚清秋還記得,怡親王謀反案上,溫鼎可不是向著溫家的,反而倒打一耙,推了溫家入火坑。
楚父卻不知道前世種種,而是悠悠嘆道,“秋兒,這也是為什麼父親對你和鶴兒一視同仁。雖然養女養子沒有血親關係,但是好歹有一起長大的情分,即使你們出嫁,也算是姻親,來往起來,比別人親密許多。
鶴兒性子溫和,日後不愁婚事,若是嫁的好,於你和你未來夫婿也有好處。”
聽了這話,楚清秋總算略微知道為何楚家會被皇室針對了。她的父親將一家的幸福押寶在了自己和楚鶴的婚事上,甚至更相信楚鶴能夠有一門門當戶對的好婚事,拉他們一把。
可是父親並不知道,正是因為楚鶴,楚家才陷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想想前世這會兒,自己正因為被毀容的事情封閉自己,不同父親聊天,哪裡能知道她的父親正處於被溫家打壓不敢露鋒芒的狀態,而後更是因為這些壓力和自己毀容的打擊,想錯了路子,讓楚鶴成了挽救楚家的一株稻草呢?
為了防止父親此生再寄期望於楚鶴,她有必要在父親露出這樣的心思後提醒他些。
“父親不必憂心,女兒的婚事女兒自己會做打算。女兒是快要及笄的人了,難道還像小時候似的不懂事,讓父親操心不成?
至於妹妹,女兒少不得多說兩句,這凡事不能單看表面。殊不知福兮禍所依,畢竟人心隔肚皮,究竟是真的一條心還是裝的一條心,時間自會檢驗。”
楚洋聽楚清秋這話,只覺得面前這個女兒俶爾長大了,在他沒有關注的時間裡,她已經擁有了如此成熟的思維。
難道說真的是大病是福?一場傷寒竟然讓這個平常大大咧咧的女兒學會了思考了?
“秋兒,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消息?”想到楚清秋入宮兩日,不僅獲得了一個郡主的封號,還多了這麼多思考,楚洋不禁開始反省,女孩子還是得在女性長輩身邊教導得好,自己之前是不是太不上心了?
“父親,別說溫家如何,就是咱們自己家裡那位,也不是同我一條心的。養在一個府中的尚且如此,那旁支旁系的沒有血脈親情的,未必不是溫家一顆定時炸彈。”
楚洋點點頭,對楚清秋的話很是信服。然而轉瞬他又狐疑了,“秋兒,你說咱家?怎麼了,鶴兒惹你生氣了?”
對於父親的後知後覺,楚清秋表示十分頭疼。可惜此刻的父親根本不知道楚鶴的作為,自己貿然把前世的真相告知,恐怕父親並不會相信。有些事情過猶不及,楚清秋只能暗示提醒,
“父親,太后娘娘御賜的白玉盞,全府只有楚鶴不知道它的價值和意義,能用打碎御賜之物來試圖毀了女兒的人,難道會是一條心嗎?”
“許是不小心……”楚洋還要出言迴護楚鶴,卻被楚清秋打斷。
“父親,公道自在人心,女兒也不是一定要向父親求個說法,只是提醒父親,人心隔肚皮,請父親務必記下女兒的話。”
楚清秋的話語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那股子上位者的氣勢瞬間壓制了楚洋的懷疑,這樣的楚清秋令楚洋感到陌生而自豪,讓他差點忘了叫楚清秋過來的主要目的。
“為父聽說,平陽王曾在太后宮裡求娶你?”
此言一齣,楚清秋的氣勢頓時如洩了氣的皮球,整個人頹坐在一邊,似乎不願提及此事。
“風言風語如何能當真?平陽王如今算來是女兒的皇叔。”
楚洋看楚清秋的模樣,就知道此言非虛。
“太后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封你為郡主,就是為了斷了平陽王的心思?”
楚清秋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能含糊道,
“或許吧。”
“如此說來,太后確實在忌憚楚家在軍中的威嚴。”
楚清秋臉上的紅暈還未褪去,正擔心父親過多詢問自己和季鴻之間的來往,不知該如何解釋,就聽到父親突然轉移的話題,人頓時緊張起來。
“父親此話怎講?”
楚洋並不打算瞞著楚清秋,道,
“太后偏疼幼子平陽王,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可是世人只知道平陽王受寵無限,卻不知道太后為了保住這個幼子花費了多少心思。
兄弟鬩牆,尋常百姓家尚且常有發生,何況是皇宮之中。即使平陽王同陛下年歲差距再大,一旦平陽王成人,也是一個不小的威脅。
太后為了防止痛失愛子,自他一出生便在為他謀劃,先是請了欽天監批了治世能臣的四字箴言,將平陽王的身份定位在‘臣’上,減少所有人的疑心,而後更是悉心教導,學了一身本領卻極其內斂,讓人摸不清底細。
如今,平陽王已經成人,即使陛下對他再有疑心,輕易也動他不得。而這其中,太后花費了多少心力,誰也不知道。
平陽王的婚事是太后目前最關心的事情了,必然是千挑萬選過的,既不能在平陽王身上加碼,引來皇上忌憚,也不能辱沒了平陽王的身份,如此一來,咱們這些手掌兵權的人家,自然是第一批被太后剔除名單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