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老李腿有點抖，沒辦法，上年紀了，稍微激動起來體力就消耗得很快。
他摘下眼鏡清理一下，然後重新戴上。時間已經過去8分鐘，杜倉絲毫沒有鬆口的跡象。
助理檢察官遞給他一塊手帕，老李接過來擦汗。
等他再抬頭，發現杜倉雖然還在看著自己笑，眼裡卻沒什麼笑意。
老李慢慢冷靜下來。
然後明白了些什麼。
他再說話時，語氣已經接近哀求。
“咱們不判聶武死刑……好不好？”
他感覺自己要虛脫了，得用雙手支撐桌面才不至於倒下去。
直播間觀眾有點懵。
【這個檢察官怎麼突然軟了？】
【快罵，罵死他啊！】
【這麼小聲還想做檢察官？】
面對老李的懇求，杜倉似乎終於鬆口。
他微笑：“是啊，判聶武死刑好像確實沒道理。”
“但是為什麼呢？我自己想不太明白，李哥你能給我解釋一下嗎？”
聽到這話，老李疲憊的低頭。
他知道自己猜對了。
杜倉就是要在這裡，當著所有觀眾的面——
把檢察院的臉皮丟在地上。
不過老李從不是什麼有底線的人。
他可以為了錢陷害聶武，當然也可以丟掉尊嚴。
於是他慢慢開口，聲音艱澀。
“聶，聶武其實應該是無罪的。”
“因為我們在取證階段，為了獲得口供，對聶武進行了毆打和折磨……”
“具體怎麼毆打呢？”杜倉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老李身體抖了一下。
他嘴唇顫抖了好一會兒，然後才終於出聲：
“不讓睡覺，或者拿木棍打他的骨頭。有時候會用針或者刀具割破皮膚，只要不死怎麼折騰都行……”
直播間：
【兄弟們我好像明白了，律師是在幫聶武】
【那些自媒體原來說的都是真的！】
【當庭承認？這檢察官完了】
杜倉點點頭，臉上看不到什麼表情，只是示意老李繼續說下去。
老李嚥了口唾沫。
他都不敢想，今天過後自己會淪落到什麼境地。
“此外，案件的證據並不完整。我們沒進行足夠調查，就把聶武當成殺人兇手。”
“還有……”
“等等！”
這回叫停老李的是陳法官，他的表情明顯有些急躁：
“檢方，你們之前提交的起訴書寫得很清楚，希望對聶武判處死刑。”
“現在難道想當庭改變起訴內容嗎？”
杜倉聞言差點樂出來，趕緊低頭用袖子遮臉。
都這個時候了，陳法官竟然沒察覺到半點兒不對，仍想按原計劃弄死聶武。
這麼天真無邪嗎？
而老李看著陳法官，心裡也很奇怪：當初為什麼要和這種蠢貨合作？
杜倉在偷樂，老李在胡思亂想。
結果就是陳法官問了一個問題，法庭瞬間安靜下來，沒有一個人搭理他。
他尷尬的坐在審判長的位置上，臉逐漸漲紅。
眼看指望不上老李，陳法官糾結一陣，竟然扭頭看向杜倉。
然後說了一句可以載入司法界黑歷史的話。
“杜律師，你還有其他證據嗎？你知道的，就是可以證明聶武應該判死刑的那種證據。”
在這一刻，陳法官的腦回路很簡單：
杜倉請求【判聶武死刑】，那他也應當準備了相應材料。
很合理，沒毛病！
這話一齣，杜倉還沒有什麼反應，直播間觀眾先震撼了。
沒人見過這麼神經病的庭審。
【別吵，我在思考】
【已經看不懂了兄弟們，法官檢察官律師，這三人到底啥關係？他們到底想幹嘛？】
【三角關係？感覺有點心動，想嗑cp！】
【什麼都嗑只會害了你】
對直播間裡的混亂一無所知，陳法官期待的看著杜倉。
面對他的目光，杜倉笑了一下，然後回答：
“證據其實是有的。”
“只是提交證據的階段早就過了，所以我不知道……”
他沒有再說下去，因為只是聽到【有】這個字，陳法官立馬激動了。
“沒關係，允許辯方補充證據，請立刻提交！”
證據只能在規定的時間內提交，並進行【質證】，除非法院特許臨時提交。
得到許可，杜倉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東西。
那是個黑色U盤。
看上去容量不大，上面沒有任何品牌的logo。
“這裡面有個視頻，現在就可以播放。”說完，杜倉把U盤交給書記員。
這時老李回過神。他冷眼旁觀，總覺得有哪裡地方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審判廳裡專門有播放視頻的屏幕，畢竟視聽資料也屬於證據的一種。
設備很快調試完畢，書記員插入U盤，點擊播放視頻。
畫面還沒出現，揚聲器裡先傳出了一段懸疑感很強的音樂。
【咚，咚咚咚，咚！】
之後才是人的說話聲。
那聲音聽上去很沙啞，說話的人應該抽了很多年的煙。
“老李，還有陳法官，這回真的麻煩你們了。我先一個人付二百萬，一點小心意，請一定要接受。”
話音未落。
陳法官的表情僵住了。
老李反應更誇張，他一下子瞪圓眼睛，感覺自己的血在一點點變涼。
兩人幾乎同時認出了那個聲音。
而視頻還在繼續。
“唉，用不著這麼多，解決一個小民警而已。下次有這樣的事一定再找我。”
這是陳法官的說話聲。
“我就不和你客氣了老秦，下次一起喝酒。”
這是老李。
書記員，旁聽席，當然還包括直播間的一百多萬觀眾。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盯著屏幕。
視頻內容非常好懂，拍攝者至少用了三個機位，把場景拍得一清二楚。
陳法官，老李，還有一個叫做秦總的胖子。
他們都笑得很開心。
可惜陳法官現在是笑不出來了。
他下意識向前邁了一步，想把視頻關掉，但很快意識到這毫無意義。
因為庭審還處於直播狀態。
所有觀眾都能清楚看到視頻內容，他們不可能不錄屏。
老李的心臟怦怦直跳，想說些什麼來狡辯，卻只能發出幾個短促的音節。
最後，他身體一下子垮了，癱在椅子上，好像失去了所有精氣神。
認命吧。他也算想通了。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
更何況他這種天天把違法犯罪當飯吃的，得到這種下場純屬活該。
直播間氣氛熱烈極了。
【這真是我不花錢能看的嗎？】
【檢察官和法官一起受賄，行了，本地司法系統要大換血了】
【這個視頻會不會是合成的？】
【別扯淡，看看法官那表情，合成視頻能把他嚇成這樣？】
杜倉耐心等到視頻結束，然後衝老李和法官點點頭。
“李哥，陳哥，我的證據提交完了。”
“聽你們二位的。咱們是繼續開庭，把該走的流程走完……”
他環視一週：“還是現在就結束庭審，多給你們留點時間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