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半个月后。
公寓。
杜仓正在做午饭。
鸡腿肉去皮，切成大块，煎到微微发黄。
然后倒水，依次加入切好的碎蘑菇，大块土豆，芹菜和胡萝卜。
调料则只需要酱油和沙葱。
最后盖上锅盖，小火慢炖，让食材在锅里煮两个小时。
等土豆和胡萝卜彻底炖烂，这道【猎人炖鸡】就做好了。
杜仓掀开锅盖，醇厚的鸡汤呈现出奶油般的色泽。
这段时间，聂武案热度不减反增。
连带着杜仓也成了个小网红。
他本以为很快就有大案子上门，结果第一个出现的不是委托人。
而是直播公司。
说老实话，最开始他真有点心动。
毕竟薪水很高，一个月超过五万块。
但杜仓看了眼直播合同。那家公司给他的定位是情感博主，直播内容主要是聊天……
以及跳擦边舞。
是杜仓的良好修养救了那群人的狗命。
除此之外，还有偶像公司的星探，某夜场酒吧的经理，甚至还有单纯想和杜仓合个影的沙雕网友。
这么说吧，基本没正常人。
三天过去，杜仓的忍耐力终于耗尽。
他连夜从事务所搬走，重新找了个小公寓住下，这才清净了不少。
火候差不多了，杜仓把鸡汤盛出来。
然后他朝厨房外喊了一声：“聂哥，来吃饭了。”
聂武端着盘子走进厨房。为了偿还律师费，他现在是杜仓的助理，兼任保镖。平时主要负责看大门。
另外在有需要的时候暴打……安抚不长眼的客户。
杜仓把灶台简单收拾一下，端菜上桌。
他刚坐下准备开吃，却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
聂武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又开始了？”
现在这个公寓好是好，就是邻居烦人，动不动打骂孩子。
比如现在，杜仓就能清楚听到男人的大叫。
“给我弹，弹不好不准吃饭！”
钢琴声叮叮咚咚响了起来。那琴声没有丝毫美感，只是透露出一股呆板的绝望。
于是理所当然又引发一轮痛骂。
“我怎么教你的？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我在你这个年纪早就进全国大赛了！”
“供你吃，供你穿，结果连琴都练不好。”
“看看你妹妹，再看看你。”
“垃圾！废物！赔钱玩意儿，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垃圾！”
杜仓一拍筷子，实在忍不下去。
他准备上楼看看。可刚站起来，手机响了，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
杜仓犹豫片刻，按下了接听键。
没听几句，他挑了挑眉毛。
聂武默默啃鸡腿，知道这是杜仓感兴趣的表现。
果然杜仓挂断电话，随手写下一个地名：
“咱们得去跟人见面。”
聂武立刻放下碗筷，去取外套。等他穿戴整齐回来，杜仓也换上了西装。
两人向门外走去。
都快出门了，杜仓突然转身。
聂武还以为他忘带什么东西，结果杜仓跑到餐桌旁，夹起一大块炖鸡塞进嘴，又跑回来。
“你做什么？”聂武无语的看着他。
杜仓一嚼一嚼，脸颊鼓成松鼠。
他指指嘴，意思是现在不能说话。
聂武叹气，递给他一张纸巾：
“脸上有油。”
……
和当事人约好的地方叫丽景酒店。
它算是本市最高档的商务酒楼，顾客主要为黑心商人和贪官。
杜仓本以为委托人是个大腹便便的包工头，至少也得西装革履。
但他猜错了。
委托人自我介绍姓周，名叫周福。他浑身尘土，只穿件破外套，气质很像农民或者工人，和酒店格格不入。
另外还有两个人跟他一起来，都是同乡。
几人落座，菜早已点好。
杜仓夹了两口鱼，没有浪费时间，而是直入正题。
“周老板，咱们聊聊案子吧。之前说你侄子被人诬陷骗保。”
“具体怎么回事？”
周福笑容很稳。
但杜仓注意到在自己说话时，那两个同乡对视了一眼。
周福拿起酒壶给杜仓倒酒。杜仓摆手说不喝，他也没再劝，而是长吁短叹：
“唉，我那侄子，脑子不好使呦。”
他拍着大腿。
“我早就跟他说过嘞，这城里人都坏，欺负俺们庄稼汉。他不听，非得信那什么保险公司，给他媳妇买人身意外险……”
杜仓听懂了，端起茶杯喝水：“是保险合同出了问题吗？”
这种事还挺常见的，很多小保险公司喜欢在合同里设陷阱。
它们收保险费的时候笑呵呵的，等真出了事故，客户需要钱救命，立刻翻脸不认人。
可周福摇摇头。
“不是嘞，合同没啥事儿。”
“是我侄媳妇最近死了，我拿侄子找保险公司要钱。人家不但不给钱，还说我侄子骗保，找警察来抓他呢。”
周福看上去很生气：
“杜律师，你说说嘛，这叫什么事儿！那婆娘明明就是摔死的，全村人都能作证。”
有那么一两秒，杜仓不说话，只是打量周福。
很快，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云淡风轻的说：“这事儿好办，交给我肯定没问题。”
“不过周老板，钱怎么算？”
对方几人本来脸色有些紧张，一听杜仓谈钱，一下子就笑了。
其中一个同乡甚至开口：“哎呀，杜律师你就放心嘛，咱们最不怕的就是……”
话没说完他就闭嘴，好像是被同伴掐了下。
杜仓就当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只是低头喝茶。
“哈哈哈，杜律师你就放心吧，律师费肯定给得足足的。”
一杯茶喝干。周福提起壶给杜仓倒满。
“哦对，如果接这个案子，杜律师你是不是得去见我侄子一面，了解下情况？”
“那可得跟我们回村去，警察正扣着我侄子不让他走嘞。”
“当然得去啊，我做律师的哪能不跟当事人见面。”杜仓灿烂的笑。
顿了顿，他又问：“你们村子在哪？”
周福见杜仓答应的这么痛快，表情更高兴了：
“没多远，没多远！开车大半天就到，叫周家村。”
杜仓点头，他还想问话，却感觉手臂被人抓住。一转头，聂武正看着他。
“老板。”
聂武加重语气：“出去抽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