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再醒來的時候，二樓已經沒有了聲響。
　　我下樓倒水喝，卻看到關安心在沙發上睡著了，右手還纏著白白的紗布。
　　陸羽和尹易城正在旁邊一臉心疼地看著她的睡顏，陸羽更是小心地將她身上的毛毯掖了掖。
　　陸羽的動作極輕，似乎生怕驚醒了她。
　　看到我下樓，尹易城起身朝我走來。
　　他站在我面前，臉上的表情有些愧疚，伸手想撫摸我的頭頂。
　　“餓了吧？想吃什麼，我讓廚房……”
　　我不著痕跡地躲開了他的手，沒有答話。
　　關安心的聲音輕輕響起。
　　“我真的很羨慕白小姐，能得到你們這麼多的愛。”
　　“這麼大的房子，這麼好的你們，都是我從來不敢奢求的東西。”
　　“要是小時候的我有這麼幸運……”
　　我循著聲音望去。
　　關安心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虛虛地靠在沙發上，看向我們的眸子已然含上了淚。
　　我還沒開口說話，尹易城已經快步走到她身邊蹲下。
　　“你別胡思亂想，瞎說什麼？”
　　關安心輕輕拂了拂眼角，強牽起一抹笑容。
　　“沒事的尹哥，是我一時失言了。”
　　“我從小便是一個人，我只是太羨慕白小姐了。”
　　“我羨慕她，能有你這麼好的哥哥。”
　　尹易城沒有反駁她的話，只是摸了摸她的腦袋，看向她的眼神滿是無奈和寵溺。
　　望著沉默的尹易城，我的心一沉再沉。
　　從前，只要有人說尹易城是我的哥哥，他就會瞬間暴怒。
　　“我不是悠悠的哥哥！”
　　他也曾在漫天星空下深情地望向我。
　　“自從爸媽走後，你就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悠悠，我不想做你的哥哥，我也永遠不會是你的哥哥。”
　　“從七歲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的畢生所願，便是娶白悠悠為妻。”
　　可如今，他默認了關安心的話。
　　我自嘲地笑了笑，徑直走進了廚房。
　　誰知我前腳剛進去，後腳關安心便跟了進來。
　　她狀似無意地打開冰箱，低聲開口。
　　“白悠悠，你這副滿不在意的模樣裝給誰看？”
　　“其實你心裡快要嘔死了吧？看到他們倆都圍在我身邊。”
　　“你裝什麼呢？真以為自己是大小姐啊？”
　　我轉過身疑惑地看向她，不知道她對我的惡意從何而來。
　　“關小姐，我們認識嗎？”
　　她微微俯身，在我耳邊輕聲開口。
　　“果然是白大小姐，連小時候的玩伴都不記得了。”
　　“你哪裡比我好？憑什麼尹家領養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憑什麼你是風光無限的大小姐，而我只能在夜場做陪酒女？”
　　“不過也沒關係，現在尹易城和陸羽不也在給我當狗嗎……”
　　我狠狠一掌摑在關安心臉上。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這麼說話？”
　　“你也配說他們是狗？撒泡尿照照自己吧。”
　　“至於被領養的人為什麼是我而不是你？大概是因為你長得醜吧。”
　　我的話極其難聽，絲毫沒給她留任何面子。
　　她卻絲毫不惱，捂著臉露出一絲奇異的微笑。
　　隨後她一把將洗手池邊的盤子拂落，隨著盤子碎裂的聲音，她也捂著臉重重跌倒在地。
　　“白小姐，你別生氣，我這就走。”
　　“對不起對不起，你千萬別生他們的氣，你肯定是他們最重要的人。”
　　“我怎麼可能會搶走他們呢？你說得對，我不過是個沒人要的孤兒……”
　　尹易城和陸羽早在盤子碎裂的時候就衝了進來。
　　如今聽到這些話，再看到這個場景，他們臉上的怒氣絲毫不掩。
　　尹易城沒有看我，徑直將她扶起，仔細查看著她的臉。
　　陸羽則是重重推了我一把。
　　我一時不慎，一腳踩上了碎裂的盤子瓷片，鋒利的瓷片瞬間刺破了拖鞋底刺進了我的腳底。
　　可比腳上的刺痛更甚的，是陸羽接下來的話。
　　“白悠悠！你有完沒完！是我們把她帶回來的，你有什麼不滿衝著我們來！”
　　“她是孤兒又怎麼了，她一直靠著自己的努力生活！”
　　“要不是攀上了尹家，你不也是個孤兒，你有什麼資格說安心！”
　　鮮血從我的腳底緩緩溢出，而我只是靜靜地看向尹易城。
　　尹易城彷彿沒有看見我的傷，只是失望地看著我。
　　“悠悠，是我們把你寵壞了。”
　　“你看看你現在的模樣，自私自利，面目可憎。”
　　“回房間吧，別在這兒待著了。”
　　我閉上了眼，一顆心終於墜入了崖底。
　　那兩個記憶中的少年。
　　終於在大霧中，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