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的晚飯和新聞聯播一樣準時。
盛冕這兩年回家的次數本就少,距上一次在溫家吃飯還是半年前司念菁的生日。
今天司念菁特意吩咐秋姨做了不少盛冕愛吃的菜式。
落座後,溫禰扭頭看向自己的右手邊。
盛冕和她之間竟然還能再坐兩個人?
她皺起眉心,半抬起屁股,扒拉著椅子一點一點地挪動,直到挨著盛冕才停下。
司念菁哭笑不得,“禰禰,你靠那麼近,阿冕怎麼吃飯?”
溫禰單手託著腮,手肘撐在桌面,側著頭,從下往上覷著身旁的男人,“真的?我坐這兒,你吃不了飯嗎?”
溫萬山夫婦到家前,溫禰已經換了身衣服,這會兒穿了身灰色拉鍊運動服,扎著高馬尾,露出額前的美人尖。
大約是餐桌上方,純手工定製的水晶吊燈橘色光暈太旖旎,溫禰微翹的眼尾勾著一抹慵懶的緋色,琥珀色的眸底流光瀲灩,卻藏了幾分兇狠,分明在說“你敢說吃不了試試”。
盛冕有那麼一瞬愣神。
她的臉和十七歲幾乎沒有變化,那天早上,她為了江羨白翻牆逃學,被他拎著後衣領拽下來,她咬牙切齒地警告他:“你敢告老師試試!”
那會兒可比現在兇多了。
“沒事的,司阿姨。”
盛冕垂下眸,“說吧,你想吃什麼?”
大圓桌的轉盤開始自動旋轉。
溫禰目光灼灼地盯著那盤大閘蟹,十一月的陽澄湖大閘蟹不是一般肥美。
盛冕瞭然:“行,知道了,大小姐,你只管負責吃。”
很快,一小碟雪白的蟹肉和一小碗金黃的蟹膏被推到溫禰跟前。
一頓飯的時間,司念菁只顧著觀察兩小年輕,飯菜都沒顧上吃兩口。
溫萬山敲了敲她面前的桌面,小聲說:“別看了,倆孩子已經好久沒這樣了,不挺好的嗎?”
司念菁輕嘆了口氣,“好是好,可惜是假的。”
說罷,又重重嘆了聲,“也不知這孩子怎麼想的,萬山,你說她以前是不是真像醫生所說的,偷偷喜歡阿冕卻不敢說?”
溫萬山不以為意,“你要真喜歡,那就讓他們把證領了,我和老盛沒意見,家族聯姻那是再尋常不過了。再說,你和喬雪以前不還給他們定過娃娃親,後面不知怎的,又說不作數,你們這些女人就是善變。”
司念菁回頭瞪了他一眼,終止話題。
這頓飯吃得非常和諧,中途在國外讀書的司在野給溫禰撥了通視頻電話,一開口就對著屏幕裡只露了半邊臉的盛冕喊“姐夫”。
相對於儒雅穩重又年長頗多的溫書臣,司在野嫌他和自己有代溝。儘管盛冕對他這樣的小屁孩總愛搭不理,但他偏從小到大都喜歡跟在盛冕後面跑。
現在逮著機會,他可就不管不顧先把關係攀上再說。
其實他早就看出來了,盛冕和溫禰雖然從小到大見面必幹架,但倆人在長輩面前演得那是一個好,家裡兩位媽媽總說他們親如兄妹。
可盛冕這樣倨傲不羈的人,真的會在意別人的看法嗎?他之所以願意演,司在野覺得,那是因為女主角是溫禰。
這不,“姐夫”兩字一齣,盛冕剩下的半張俊臉也平移進屏幕,就連司在野提出期末作業的人像攝影想邀請他當模特,男人竟也一口應下。
要知道他現在手握數個大牌代言,其中一個高奢珠寶品牌,盛冕是唯一的全球形象大使,當之無愧的頂流,這輯人像照的含金量可想而知有多大。
“姐夫,你是我的神,我姐有你是她的福氣。”
盛冕乜了溫禰一眼,舌尖抵著腮幫哼笑。
溫禰:……好像有被內涵到?
直到飯後,司念菁對於昨晚溫禰留宿在雲瀾的事情依然隻字不提,倒是讓溫禰有幾分意外。
說起雲瀾,溫禰便興致勃勃提起米粒。
溫書臣聞言抬起眼,“雲瀾?阿冕在雲瀾有房子?”
盛冕表情不變,“嗯,回瀘市我大多住那邊。”
溫書臣點頭,斜睨了溫禰一眼,“難怪這丫頭先前嚷嚷著要在雲瀾買房子。”
溫禰完全想不起這茬,“有嗎?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就一年多前吧,雲瀾剛開盤,我剛讓那邊的周總給我留一套頂層,隔天你就說不要了。”
溫禰抿著唇,沒再說話。
盛冕目光淡掃過她緊蹙的眉心,靜默了一瞬,忽然道:“時間不早,走了。”
溫禰將盛冕送到庭院小池塘旁,盛冕沒讓溫禰再往外送。
“從這回家,我閉著眼都能走。”他將她外套後面的帽子拉起,“別送了,外面風大。”
溫禰捉住他的手,蔥尖似的手指緩緩滑入他掌心,讓兩人十指相扣,輕輕晃了晃,說:“盛冕,這叫難捨難分,只要你離開我的視線,我就會想你。”
也不知是不是狗血網劇拍多了,這些情話她現在信手拈來,尤其她得知盛冕吃撒嬌那一套後,她說得更是肆無忌憚。
腳邊是一盞清朝的石燈籠,光線單薄,男人墨黑的眸與夜色融為一體。
十五歲以前,溫禰其實也會對著他撒嬌的,盛冕想。
只是現在的撒嬌,並不是對他。
和溫禰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充滿偷感。明知江羨白像個定時炸彈,說不定哪天就爆。
她總會想起他的。
但自己還是剋制不住一點點沉淪。
嘖,真他媽窩囊。
“好啦,你親親我,我就放你走。”溫禰揚了揚下巴,閉上雙眼,唇角微翹,頰邊漾起甜甜的梨渦。
她都明示了,他不會不知道要做什麼吧。
可是等了半天,原本該落在唇上的吻,最後只在她額頭輕點了點。
“晚安。”
手心忽而一涼,溫禰愣愣地看著空了的掌心,不遠處傳來大門開合的聲響,院子很快恢復寧靜。
就這樣跑了?
她是什麼很恐怖的東西嗎?!
昨晚倆人明明吻過了,雖然是她主動,但她能感覺到他並不抗拒。親都親了,怎麼現在又一副貞節烈男的模樣?
溫禰被暴擊在原地,入定了足足一分鐘。
直至回到自己的房間,還沒從打擊中緩過來,腦子裡亂成一團亂麻。
特別是溫書臣提起她曾想購買雲瀾的房子。
以她對自己的瞭解,她就沒可能想著離開家裡自己搬出去住,那她突然要買雲瀾究竟是一時興起,還是為了接近盛冕?
更重要的是,她意識到,丟失的記憶比她以為的要多。
那她和盛冕之間是否還發生過什麼,比如讓他特別討厭她的事情。
不然,她都送上門了,他竟避她如猛獸?
這科學嗎?
嗐,根本不能徐徐圖之。
再說,記憶錯亂這個幌子隨時會被拆穿,她那就真的死透了。
甭管盛冕願不願意,做了再說。
反正這事兒就一次,他一個男人也不吃虧,只要她爸媽點頭,讓他們把證領了,大不了婚後各玩各的,還他自由。
想通了,溫禰便風風火火行動起來,點開微信,找到置頂的頭像撥了通語音通話。
“若若,我想要那種藥,吃了不能自已那種。”
“最猛的那種。”
唐西若從耳邊拉開手機,睨了眼屏幕。
頭像沒錯。
將手機再次貼近耳邊,“多猛?”
“能藥倒……”溫禰合計了一秒,“一頭牛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