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菀聞言似是被雷擊中,愣在原地。
“怎麼,高興傻了?”
沈菀呵呵了兩聲,拼命忍住想將他懟個狗血淋頭的衝動。
此時夜黑風高,她無處可去,且吃過一次虧了,她自然不可能再去吃第二次,待到天明,定要速速離去,看這情形,也只能不辭而別了。
“將軍,我生來就是個粗鄙不堪之人,在家中只是個庶女,親孃死了,嫡母不慈,親爹也不疼,兄弟姐妹們也排擠我,每日活得人憎狗嫌的,常常吃不飽,穿不暖。”
沈菀說著吸了一口鼻涕,低聲啜泣起來,“像我這種卑賤之人,怎麼配做您的妾呢?這不是有損您的清譽嗎?”
“倒也不至於。”
祁晏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本督保證,你日後不僅能吃飽穿暖,還能穿金戴銀,有本督在,沒人敢欺負你。”
“啊?”沈菀止了哭聲,愣愣地看著他,保證你個鬼啊!
“絕無虛言。”祁晏似是怕她不信一般,還強調了一遍。
“若我……無心攀附呢?”
沈菀聲音雖低,祁晏還是聽到了,他丟了手中的筆,冷若冰霜地盯著她:“怎麼,事到如今,你還有其他打算?”
沈菀抬起頭來,就見他一雙深邃的眸子寒涼得好似不具常人溫度。
對方這個樣子,權勢滔天,明顯是不需要徵得她的同意,說不得,她一反抗,反而會令他勃然大怒,發生什麼意想不到的事。
左右祁晏並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日後二人大概率也無相見之日。
又何必在此時激怒他呢。
沈菀搖了搖頭:“我只是怕我身份低微,又不懂得曲意逢迎,恐怕日後會不討將軍的喜歡。”
祁晏聞言臉上的冷意才一點點消散:“你無需有那麼多擔心,本督既應了你,自不會負你。”
沈菀抿唇一笑,扮作一副感激不盡的樣子,道:“多謝將軍。”
祁晏滿意地點點頭,見她粉面朱唇,嬌豔欲滴。不覺指尖又開始發燙。
“那我可以去歇息了嗎?”沈菀指了指外面。
“你就在帳內休息,外面都是男子,不方便。”
沈菀瞪大了眸子,難道你就不是男子?
她銀牙暗咬,面上卻是頷首退下,慢悠悠地走到矮榻之上,和衣側躺,掏出傷藥,給自己抹了後,便看著眼前的營帳發呆。
祁晏若今夜就不肯放過她,那她該怎麼辦?唯一可以防身的簪子也給他買吃食去了。
這個天殺的,早知道就在天黑之前離開了,還給他做什麼飯。
沈菀一直心神緊繃,到了下半夜,對方也沒什麼動作,這才徹底放鬆了下來,她雙手抱臂,沉沉睡去。只留下一個纖弱的背影。
祁晏沉眸望著,一面想那腰細的,他一隻手就能握住。一面又想,他什麼時候開始如此急色了。
捏了捏眉心,祁晏強自收回目光,繼續讀聖賢書。
次日黎明,萬籟俱寂。天上的月牙還未完全消散,尚留一點淺淺的輪廓,幾顆稀疏的殘星正於淡青色的天穹上慢慢隱去。
天並沒有亮,然而沈菀已經甦醒。
她輕手輕腳地起身,先是坐在榻上,藉著沒有燃盡的燭火瞟了眼一丈遠處大臥榻上沉睡的祁晏。
他身著白色中衣,兩手交疊於胸前,微微露出蜜色的胸肌。
即便是睡著,姿勢也很規矩,不偏不倚的睡在中間。
眉目清雋,下頜線條流暢清晰,沒了白日里的剛硬肅殺,反添了幾分清貴文雅之氣。
沈菀確定他並沒有醒,便快速下榻,從容不迫地出了帳。
她先是去軍營膳房處拿了兩個饢揣進懷裡,又灌了一壺水拿在手中喝。
準備完畢,便大搖大擺地走出膳房,路上碰見三三兩兩的士兵和準備前來做飯的火夫,也都面帶微笑,絲毫沒有任何異樣。
那些人知道她是總督的親衛,不意她會起地如此早,但看到她拿著水壺正往嘴裡倒,便以為她早起口渴,跑到膳房來喝水,也就沒當回事。
將還在熟睡中的珍香薅起來後,沈菀塞給她一個饢,拉起她就跑。
二人穿梭在營地中,越走越遠,見再也看不到人了,一溜煙,跑進了山林當中。
她將自己的男子衣服換下,穿上自己原來的女子衣裳,再拿緞帶紮了一個麻花辮,鬆鬆垂在胸前,乍一看去,好一個俏生生的村間小姑娘。
“姑娘,咱們這是?”
“回家。”
珍香揉了揉眼睛:“咱們不跟著軍隊嗎?萬一又遇上什麼危險怎麼辦?”
“山匪都已經剿完了,哪還有危險?”
“哦。”
沈菀手裡有地圖,自然已經看好了路,翻過這片山林,前面便有一條山路直通官道。
這是一條隱蔽的小路,行軍講究首尾呼應,不會走這種亂木叢生的路,所以不用擔心走著走著會跟祁晏的大軍碰到。
此時天色尚且昏暗,山中霧氣瀰漫,露珠於草間調皮地翻滾著,縷縷清風送來野草的淡淡香氣,令人心曠神怡。
沈菀深吸一口,想著等到了京都,便不用提心吊膽了,那裡人多,應該能打聽到沈府的具體位置,且她還背了父親給的地址,想必不久便能回家。
到時候就能見到父親了,說實話,她來到這異世也有八九年了。
剛來時,原身只有六七歲,在家中是庶女,雖然嫡母秦氏面慈心冷,但好在沈伯遊是非常疼愛這個女兒的。
她雖沒有一日不冥思苦想地想要回到原來的世界,但沈家除了拘謹些外,日子也並不是很難過。
而且沈伯遊官職雖不大,但家底豐厚,家中日常也是穿金戴銀,女兒都是嬌養著的。
她是腦子抽了嗎,去做妾?
沈菀啃了一口手中饢餅,撿起一根粗樹枝,與珍香二人攙扶著,一步一個腳印,繼續向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