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晏霍然側目,目光緊緊鎖住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問道:“你在說什麼?”
秦越硬著頭皮道:“屬下聽底下的幾個小旗說,他們看過一個話本子,名字就叫《王寶釧》……那裡面,王寶釧的父親叫王允,王寶釧還嫁過人,靠挖野菜守了十八年的寡……”
“混賬東西!”
祁晏只覺得怒氣直衝腦門,撫額跌坐下。
秦越立即閉了嘴,悄悄看了祁晏一眼,只見他嘴唇直接繃成了一條直線,眼裡的怒火幾乎要噴薄欲出,目光冰冷駭人,比冬日裡刺骨的寒風還要冷上幾分。
秦越知道,自家主子已是在惱怒的邊緣,也怪他剛一回來,主子吩咐的差事就沒完成。不過好在他還算細心,總算找到了“王寶釧”的出處,還知道了王寶釧的父親不叫王剛,也算是抵了一部分的辦事不力了吧。
書案後的祁晏閉了閉眸,死死握住的拳頭因為太過用力而泛著白。他握了又松,鬆了又握,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但是這種被人欺騙、愚弄、戲耍的滋味一時之間還是填滿了他整個胸腔。
好好好!好一個王寶釧!祁晏怒極反笑。
他以為“王寶釧”只是忘恩負義,卻沒想到是個滿口胡言的大騙子,虧他還一路上還為其尋找藉口,以為她一個女子在軍中多有不便才不告而別的,並非存心。
現在想來,真真是可笑至極!
秦越見自己主子又怒又冷笑的模樣,差點以為他瘋了,不自覺地抬手拭了拭頭上的冷汗。
“去查查京中哪位大人的女兒剛剛從外地回京。”良久後,祁晏冷聲吩咐道,語氣仍然可聞絲絲怒意。
秦越聞言一愣,京中的大人沒有五百也有一千,一個個地查不知要查到猴年馬月了。
“京中的文武官員加起來約有三千多人……”祁晏劍眉緊鎖,這不是個辦法,何況“”王寶釧”在這上面也可能沒說實話,畢竟她的言行舉止既不是大家閨秀,也不是小家碧玉。
說不得家裡並非是做官的,不過是當時形勢所逼,冒充官眷,以期脫身罷了。
祁晏冷冷哼了一聲,看來不是隻乖順的兔子,而是隻狡黠的狐狸。
“先從官員之家查起,就查……那些一年內剛剛調京上任的官員。”
祁晏尤記得“王寶釧”初見他時的穿著,與他家中的幾個妹妹平常穿的並無本質不同。
這麼看來,她倒是有幾分是官眷的樣子。
而她從外地進京,若不是父親或者兄長近期在京中上任,還未安頓好,不便攜女眷一道。她一個內宅女子,怎會孤身一人上京。
這範圍就小多了,秦越鬆了口氣:“屬下馬上就去。”
說著抬腳欲走,被祁晏叫住:“等等。”
“爺,還有什麼吩咐?”
祁晏從懷中掏出一個素銀簪子,緊握在手中,反覆盯著看了一會。
那素銀簪子通身並無什麼特別,只是在簪角處雕刻的圖案甚是少見,祁晏一開始以為是拂柳,抬手摩挲了兩下,看著又像是桑葚。
想到那晚他教她寫字,她寫的第一個字只寫了幾筆便快速塗掉了。
如今看著這個簪子,想來那個字是“菀”字。
《詩經》有云“有菀者柳,不息尚焉。”以及“菀彼桑柔。”
人在下意識下的動作往往是不加掩飾的,也是最真實的。即便這個“菀”字不是她的名字,也應該與她有關。
“若有大人的女兒或者姊妹名字裡帶‘菀’字的需多加留意。”祁晏補充道。
“爺,這、這不妥吧。”秦越臉上浮起為難之色,“屬下一個大男人去問那些大人們家中女眷的名字?”
“誰讓你直接問了?”祁晏睨了他一眼,這小子跟著自己也有幾年了,腦子怎地還是如此得不靈光。
“屬下……知曉了,馬上去。”秦越一溜煙跑出了書房。
*
沈菀在家中歇息了幾日,便想請法師超度那些為救她而死的家僕們,回了秦氏後,秦氏不允,說歷來也沒有這樣的規矩,更是於家宅不吉。
沈菀無奈便自己去寺中為他們點了香油,又請大師念往生咒。
等沈菀走後,方嬤嬤說:“二姑娘真是越來越有主意了,這樣的事也敢來叨擾太太。”
秦氏沒接話,沉思了一會問:“丹楓還算得力吧?”
“太太放心,那丫頭仗著自己的幾分姿色一心想挑高枝,必定會把差事辦好。不過這麼多天了,她也沒看出二姑娘有什麼異樣,或許上京路上真的……沒出事?”
“一個十六七歲,從沒出過家門,長得如花似玉的女孩,七八百里路,獨自一人平安到京,換了你你信嗎?”
方嬤嬤搖搖頭。
“不過也無妨。”秦氏繼續道,“就算她已失了清白,只要熬到她嫁人了,便和咱們家無關,到時候便妨礙不了我的蕙姐兒和棣哥兒。”
“可看老爺疼她的樣子,估計這婚事上還要好好擇選一番呢。”方嬤嬤面露擔憂。
“由著他去。”秦氏拿起針線,“左右不過除了富商就是稟生。”
“什麼事不是富商就是稟生的?”沈伯遊突然進屋,唬了屋內主僕兩個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