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吳媽正把剛盛老夫人飯後要服用的補藥端來。
“拿走拿走。”盛老夫人揮揮手,嫌棄之情溢於言表:“烏漆嘛黑,又澀又苦,不喝了不喝了。”
“這個老陸心眼是壞得透透的,給我開的藥苦得我下不了口。”
吳媽看了眼手裡的藥碗,勸道:“二少爺知道您不喝藥肯定要生您氣的。”
“那就別讓他知道呀。”盛老夫人對老實人簡直恨鐵不成鋼。
管家拍拍吳媽肩膀,“拿走吧,二少爺在的時候再給夫人喝。”
盛老夫人滿意,“對嘛,就這麼辦。”
吳媽嘟嘟囔囔走了。
盛老夫人打趣:“你老伴兒就是個實心眼兒。”
老管家眼角的皺紋舒展開,臉上露出幸福的笑意,“您知道的,她從小就不聰明。”
盛老夫人一臉感懷,“這麼多年了,你們倆的感情還是這麼好,真好。”
老管家笑得滿足:“是她大方不計較,處處包容我,要換別人可受不了我一輩子的。”
“行了行了,誇你幾句還喘上了。”盛老夫人儼然聽膩了管家時不時秀恩愛的話語,摸著嚕嚕問道:“溫家這小姑娘,你覺得怎麼樣?”
管家笑答:“您看上的,那自然是沒話說的。”
否則也不會在盛庭霑回老宅這天特意叫黎嫿過來幫忙了。
“那你覺得,她和阿霑相處得來嗎?”
管家想了想:“剛才二少爺帶黎小姐到餐廳來用餐的時候,我看到二少爺專門換到黎小姐右手邊幫她遮太陽。”
盛老夫人眼睛一亮,“真的假的?”
“我親眼看見的,還特意拍下來了。”管家掏出手機打開相冊給盛老夫人看。
盛老夫人臉上一點喜色轉瞬即逝:“阿霑是阿佑親手帶大的,性子再冷,有些地方還是像他。”
盛家大少爺在世時,可是出了名的待人有禮,翩翩紳士,是京市半個圈子的名媛都想嫁的世家貴公子。
他一手帶出來的弟弟,習得他兩分,也不奇怪。
“黎小姐和盛琅小少爺不是快定親了?您吶少操心,二少爺要是有那個心,自己就會籌謀,您在這邊乾著急使不上勁兒不說,到時讓三房覺得咱們惦記人家兒媳婦,欺負他們,多傷一家和氣。”
盛老夫人點點頭,“也是,兒孫自有兒孫的緣法,也不好把他逼太緊了,這事說到底,還是得他喜歡不是。”
“您想得開就好。”
– –
黎嫿到書店買好晏歡需要的專業書和資料書後,按照地址,來到她備考的公寓。
晏歡從企業管理跨考法學碩士,背法條背得生不如死中。
門鈴響起,她從書海中暫時上岸,哭哭唧唧給了黎嫿一個心酸的熊抱。
“嫿嫿,知識它就是不進我的腦子啊!”
黎嫿看她一臉沮喪,拍拍她肩膀安慰道:“你這才剛開始呢,哪有背一遍就會的。”
晏歡接過她手裡的書,一臉生無可戀:“跨專業比我想象可難多了。”
黎嫿換了鞋進屋,打趣道:“誰叫你立志要做一個法內狂徒呢?”
晏歡放了書,進廚房拿了兩盒維他檸檬茶,插上吸管順手塞黎嫿嘴裡。
“難搞哦。”晏歡癱坐在沙發。
黎嫿在她身邊坐下,“慢慢來,適應之後就好了。”
茶几上散落著一疊英文單詞的小卡,黎嫿接過來看了兩眼,又放回。
環視一圈,三室一廳佈局的公寓還沒有太多生活的痕跡,傢俱精簡,但四處都有隨後放置的單詞小卡,知識點便條。
晏叔叔年前被一個合作伙伴在合同上動了手腳虧了數千萬,這事給晏歡敲響了警鐘,讓她毅然決然準備跨考法學,準備做一個管理法務兩手抓牢的下一任總裁。
“學海無涯,不說我了,你那稿子校對完了沒?”
黎嫿點頭,頓了頓:“對外,沒有。”
晏歡噗嗤一笑,知道她用這招逃避盛琅,給她點了個贊,“好招數。”
“你今天不是去盛老夫人那兒幫忙來著,見著盛庭霑沒有?”
黎嫿反問:“你不是不贊同嗎?”
晏歡側過頭:“我那一萬個不贊同的理由,無非就是你自己也清楚的那些。”
一個是頂級豪門掌權人,一個是小家族的養女,社會地位的不對等,圈層和經濟實力巨大的鴻溝,還有經驗閱歷的差距,方方面面來看,這都意味著不可逾越。
“但是支持你,一個理由就足夠了。”
晏歡一字一句:“你想做,我就支持你。”
黎嫿鼻尖一酸,就聽晏歡繼續說著。
“明年開始我就要到家裡的公司實習了,我一定會好好跟著我爸爸學。”
“嫿嫿,以後我會是你的靠山,我來給你兜底。所以現在,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失敗也沒關係,你還有我。”
黎嫿從沒有在她面前訴苦過一句,但她的身不由己,她的不得已,她全都知道。這是她第一次違背家裡的意願主動爭取,不管是出於何種原因,自己沒有不支持她的理由。
黎嫿眨了眨眼睛,壓住眼底的酸澀,玩笑道:“好啊,等著歡總帶我縱橫京市。”
晏歡拍拍她肩膀:“好說,好說。”
剛煽完情,下一秒精緻的娃娃臉一臉八卦,“所以見到人了嗎?”
黎嫿點頭,“見到了。”
“怎麼樣怎麼樣,有什麼進展嗎?”
黎嫿眯了眯眼,思索片刻,將自己的感受誠實說給好友:“不知道。”
“我無法感知到他的情緒。”
盛宅相見,公館相助,兩次溫哄。
他好像並不拒絕她的靠近,也似是而非地給予回應。
但盛庭霑給她的感覺就像解凍之後的湖面,碎冰折射過來日光,你恍惚以為他是暖的,但你真正走近之後才會感受到,那只是沒有溫度的表象。
她靠近他的時候,感受不到半分他真正的情緒波動。
或者說,是她自不量力,更是他深不可測。
聽她這樣講,晏歡深吸一口氣,雙眼失神,喃喃道:“好可怕的老男人。”
– –
來回一個半小時,盛庭霑回到老宅,陪了盛老夫人一個上午,用過午餐後才離開。
回程途中,電話撥通,剛起床的裴行之聲調迷離慵懶。
“有何指示啊盛董?”
盛庭霑幽深的目光放遠,車道分界線在淡如晨霧的雙眸中彙集成一個相交的點。
“幫我查些事。”
“你也感興趣的。”
——小小年紀多思多慮。
那應該是因為,過得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