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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周燕寧可沒說謊,她確實是看臉選的謝珩。

她十六歲的時候,在異國他鄉嘈雜的射箭館裡,對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說:“請我吃飯吧”,這多少摻雜了些為色所迷的昏庸。

畢竟在她前十六年的人生裡,她還從來沒說過這種不經大腦的話,做過這種衝動的事。

當時謝珩是怎麼回答的呢,他在射箭館老闆一臉震驚的神色裡笑得春風和煦,他說:“榮幸之至,女士。”

等到兩個人並肩走出大門,外面的天色已經有些灰暗,下起了小雪,謝珩在路邊買了一把透明的雨傘,傘很小,兩個人走在傘下,捱得很近,謝珩能看見她耳朵上有一個小小的耳洞,耳根微微有些發紅,可愛得很。

射箭館老闆倚在門框上看著漸行漸遠的兩人,誇張地感慨:“哦,上帝,真是天降奇緣!”他伸手接住一朵細微的雪花,“真是浪漫的雪夜,浪漫的愛丁堡。”

謝珩帶周燕寧去了當地特色的餐廳,溫暖的燈光下兩個人面對面坐著,謝珩問她:“你不怕我是壞人嗎?”

周燕寧笑著搖搖頭,這笑容裡帶著狡黠,謝珩順著她的手指往窗外看去,兩個戴著墨鏡的高大男人坐在馬路對面的咖啡廳外,一直在看著這邊。周燕寧說:“那是我的保鏢。”

等到他們吃完飯出來,那兩個男人中的一個,拿著一束紅玫瑰走過來,“美麗的小姐,不知可否收下這束玫瑰?”

謝珩挑眉看向周燕寧,她倒是一點都不心虛,泰然自若地對那個男人說:“那你得問問我丈夫。”

謝珩笑著把周燕寧攬進懷裡,說:“抱歉,她已經結婚了。”

兩個人走出一段距離,周燕寧終於忍不住笑起來。

謝珩把傘往她那邊偏,皺著眉看著她:“你真是個騙子。”

“你剛才跟我說的那些,有多少是真的?”

剛才在餐廳裡,她說她是韓國人,今年十八歲,就讀於梨花女大人文科學學院。她甚至還和他討論了一番人文科學的基本立場。

一輛黑色的車低調地駛了過來,停在了他們不遠處。周燕寧握住傘柄,替他把傘撐正,向他走近一步,她仰著臉,他低著頭,兩個人的鼻尖幾乎要碰上。

周燕寧笑嘻嘻的說:“如果還能再見面的話,我就告訴你。”

說完,她鬆開傘柄,轉身向那輛車走去,司機給她打開車門,她回過頭衝謝珩擺手,用中文說:“拜拜!”

這就是不會再見的意思了。

謝珩看著揚長而去的汽車,忍不住笑了起來。

周燕寧回到家後,越發覺得自己是一時失智,她真是大膽,如他所說,萬一他是個壞人怎麼辦?

對方是中國人,穿著、舉止都顯露出家境殷實,萬一跟A市有關係呢?

周燕寧在床上翻了個身,想:還好她什麼信息都沒透露,萬一他是個難纏的人,她還少不得要處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她不知道的是,順著她離開時乘坐的那輛車的車牌,謝珩一個晚上就把她的底細查得清清楚楚了。

周燕寧沒再去過那家射箭館,大鬍子老闆靠在門邊唉聲嘆氣,“謝,你的魅力不行啊,我看小美女明顯是在躲你。”

他揶揄謝珩:“你到底做了什麼,惹人討厭了?”

謝珩穩穩射出一箭,他說:“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第二天,周燕寧走出莊園,路邊停著的一輛世爵突然滴了兩聲喇叭,她看過去,駕駛座的車窗降下來,謝珩笑著喊她:“周燕寧。”

周燕寧愣在原地,她知道謝珩必定家世不凡,但他的能力和關係網顯然大大超乎她的想象。

司機提著她的行李放進後備箱,見她還呆呆地站在路邊,喊她:“周小姐。”

周燕寧回過神來,走過去,對司機說:“辛苦你了。我有個朋友來了,麻煩你幫我把行李送到之前那個地址,稍後我會自己前往的。”

司機應是,發動車子開了出去。

直到車子駛出一段距離,周燕寧才邁著步子,走到那輛世爵旁邊,打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她神色如常,甚至帶著笑意,同謝珩打招呼,“又見面了。”

她拿不準謝珩知道了她多少底細,她等著他開口,偏偏他沉默得很,只是看著她。

“我臉上有東西?”周燕寧疑惑。

“有,”謝珩發動車子,“美貌。”

周燕寧忍不住笑起來,心裡的忐忑忽的消了大半。

她也不算做了什麼過分的事吧?不就是交了個新朋友嗎?開了點無傷大雅的玩笑,就算被人知道了又怎麼樣?

她放鬆下來,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很奇怪,她面對這個人,總是很容易放鬆警惕。

“真心話大冒險,怎麼樣?”謝珩說,“我們開車在城市裡轉,來打賭下一個路口是紅燈還是綠燈,贏了的人可以問對方一個問題或者讓對方做一件事,並且可以指定下一次前進的方向。”

“這不公平,”周燕寧很快抓住漏洞,“掌握速度的是你,你的贏面很大。”

謝珩察覺到她已經完全放鬆了,他循循善誘:“那就賭下一個路口是十字路口還是T字路口?”

周燕寧還是拒絕:“你對這裡一定很熟,我不要和你賭這個。”

謝珩沒有否認,他順著她問:“那你說賭什麼?”

周燕寧思考片刻:“我們各自指定一個顏色,紅和藍,經過一個路口時,路過的人群裡有穿那個顏色的衣服的人就算是贏。”她雙眼亮晶晶的,“怎麼樣?”

“可這樣會出現很多次沒有輸贏的場面。”大冬天大家多半都穿得灰撲撲的。

謝珩忍不住又看向周燕寧,她今天穿了一件嫩粉色的大衣,整個人像一顆新鮮的水蜜桃。

“是啊,”周燕寧說,“獎品越少,不是越令人期待嗎?”

“可以,”謝珩點頭,“若是沒有贏家,就交替著一人指定一次方向。”

於是兩個人開著車在愛丁堡的街頭沒有目的地地轉,終於在一個路口看見有一個穿著紅色大衣的女人,周燕寧驚呼:“我贏了!”

她想問謝珩是不是調查過她,是不是清楚了她的一切信息,話到嘴邊又覺得他肯定是什麼都知道了,他已經能精準地出現在她的門口,喊出她的名字。

最後她問:“我之前是騙了你,那你跟我說的那些,又有哪些真,哪些假?”

謝珩認真的答:“我跟你說過的每一句,都是真話。”

“不過,”他說,“上次我只說過我是中國人,我再具體一點告訴你,我是A市人,謝靖州你應該認識吧?那是我爸。”

原來他就是謝家那個從小養在美國的兒子。

周燕寧只覺得,這世界可真小。

第二次她又贏了,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對謝珩說:“我要你不準對任何人說我騙你又被你抓包這件事,說夢話都不可以。”

顯然是剛才那一路早就想好了這個要求。

她又小聲地嘟囔:“我真是太丟臉了。”

謝珩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他很鄭重地答應她:“我絕對不會說,連說夢話都不會,我發誓。”

“那就這樣說好了。”周燕寧的小目的達到,笑得燦爛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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