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想要說服自己這一切根本沒什麼,可是這明明就很不尋常。
時宇臉上的表情看上去過於嚴肅,傅書香站在門口看著我們,倒像是在看我們是否夠虔誠。
我跟隨著時宇一起為他的弟弟上香,時宇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那遺像足足五六分鐘,就像是在和他的弟弟交談。
我不敢出聲,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他。
許久他才轉頭看向我,臉上露出的笑容讓我更加毛骨悚然。
是那種彷彿藏著秘密,帶著幾分自得的笑容,摻雜在大片的撫慰裡,幾乎看不見。
如果不是我還保留著一星半點的清醒,我真想就這樣轉身離開,我害怕,害怕這個房間,這對態度冷漠的父母,這個笑容詭異的男人。
時間是正午,保姆做好了飯菜,一一端上了桌。
在保姆的巧手下,菜色並不簡陋,只是一桌的素菜還是讓我愣住。
只是,出了那房間我好受了許多,雖然還是很壓抑,可至少能順暢的喘氣呼吸,在那房間裡待著,我會以為我下一秒就會窒息死掉,我相信時宇的感受一定不比我好到哪裡去。
如果不是在家裡時時宇總是給我夾我喜歡的菜,努力與我交談逗我開心,我幾乎要以為時家人從來沒有在餐桌上交談的習慣。
用沉悶兩個字已經不足以形容餐桌上的氛圍。
異常的尷尬,我的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只能機械性的夾菜,塞進嘴裡,咀嚼,吞嚥,不斷的重複著直到我眼前的一大碗白飯全部被我食不知味的塞進了胃裡。
我覺得胃部有些難受,想吐,可又覺得不禮貌,實際上我也吐不出來,只是覺得吃進去的東西味道怪怪的,心裡發毛,我知道一切都是我想多了。
時宇努力照顧著我,哪怕他不說話,沉默的給我夾菜,眼神卻很溫柔,他總是讓我溺在他的眼神里。
我們沉默,卻很快速的吃完了午餐。
時卓立在客廳泡茶,我跟在時宇身邊坐著,傅書香不知去房間裡忙了會兒什麼,過了片刻,起身來叫我去房間。
時宇看了眼傅書香,對我笑著道:“去吧,媽媽可能是有話要和你說。”
可是有什麼話不能在客廳裡開誠佈公的說呢?
我看向時卓立,時卓立這時露出一抹怪異的笑容,他肯定是知道傅書香要和我說什麼的,揮了揮手錶示準允,我才起身去了主臥。
傅書香站在門口看著我,見我走過去才拉著我往裡走,我嚇了一跳,看她伸手還以為她要打我,她笑了起來,“你怕什麼?”
“沒,媽,你有話要說?”我尷尬的笑了笑,主動挽住她的胳膊。
幸好她並沒有甩開我,可見從前我也是做過這個動作的,我跟著她進了房間,她將房門關上了,轉身從櫃子裡拿出一個大袋子,我聞著味道,猜著裡面裝著該是一大包的中藥。
時宇說的沒錯,她對我的態度相對他,親和了不少。
房間的擺設和我所猜想的差不多,都很久,東西看上去都有點年代,古樸,只是沒有遺像擺在一旁,我還是能夠呆得住的。
房間不小,擺著兩把木椅,中間一個小桌子,我坐下的時候聽見木椅發出嘎吱的聲音,便不敢整個身體都壓上去,只是不消片刻就累得慌,我也就不管了,幸好還算結實,並沒真的散架。
傅書香瞥了我一眼,笑了笑,我知道她是知道我的小心思的,也就笑笑看著她。
傅書香又戴上了她的眼鏡,將袋子裡的藥一包包拿了出來,眉頭皺著,細細查看著,而後掏出一張紙遞給我:“這是我請人從鄉下拿的新的土方子,上次的估計也該吃完了,看你這肚子沒點動靜,看來是沒什麼效果。”
她說著嘆了口氣,我將紙條接過,上面寫著一天幾次,總共多少天,竟是要吃兩個月之久。
聽她的語氣,我大致明白了過來,大概是我和時宇這麼多年都沒有孩子,他們都著急了,這才讓我吃藥。而且……想必她已經不是第一次給我藥了。
我不知我的身體是否存在問題,也不知這些古方有沒有用,更不知從前我是怎麼處理的,只覺得那紙條捏在手裡,很燙手,看著這些中藥,又覺得屈辱。
大概我的表情透露了些我的心思,傅書香在一旁輕聲道:“向晚,我們現在就小宇一個兒子了,不管男孩女孩,你們得有個孩子,我知道你心裡是有怨氣的,但媽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這藥你先吃著,以後有了孩子,你就不會再怪我了。”
“媽,我沒怨氣,你別多想,這藥我就帶回去了。”我雖情緒低落,可嘴裡卻習慣性的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其實我真想把這包藥丟掉,我一點也不想帶走它。
傅書香滿意的笑了笑,溫柔的將我耳際的發捋到耳後,就像是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眼中帶著對晚輩的疼愛。
然而這動作時宇做來我覺得是疼惜,她做來我只覺得害怕。
我和時宇就像兩隻被他們死死捏在手裡的螞蚱,他們隨時可以要我們的命。
傅書香起了身,我趕緊也提著藥站了起來,她輕聲道:“小宇說你前段時間出了點意外,不過不太嚴重,正好我和老時都有點忙,想著你們是小璟的祭日,今天肯定會過來,就沒去看你,你沒事了吧?還有哪不舒服嗎?我讓人找點補藥給你送過去,身體可得養好了。”
我有事還能好好地站在這兒聽她說這些嗎?解釋的再多,也只是不誠心要去而已。
然而我只能虛偽的笑道:“我沒事,一點事都沒有,不用了,需要什麼時宇早就急哄哄去弄來了。媽,你就別擔心了。”
“好好。”傅書香滿意的點頭:“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你理解我們就好。”
她連說了我兩遍“懂事”,我心裡真排斥這個詞。
我們出了房間,時宇看見我手中提著的一大包東西,臉色頓時變的極為難看。
我可以確定,這絕對不是傅書香第一次給我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