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山先是闻到了烤肉的香味儿,随后便看到儿子和江芝莲围着小火炉面对面坐着,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倍感欣慰。
可转眼他就看到了火炉旁摊着的老鼠皮,顿时浑身的血就冲到了头顶。
郭大山箭步上前,一把打掉了儿子手上的肉。
“什么脏东西你都吃!你也不怕被毒死!”
傻柱不明所以,跌坐在地,哭嚎起来,“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郭大山不理撒泼打滚的傻柱,扭头看向江芝莲,厉声呵斥道:“谁允许你给他吃这种脏东西的?死丫头!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江芝莲一脸无辜,“大山叔,我听说田鼠肉可有营养了,蛋白质含量特别高,比鸡肉都好呢!柱子下午嚷着要吃肉,我看附近田鼠挺多的,就抓来烤了几只。烤之前我都腌过的,可好吃了,不信你尝尝?”
“呕……”郭大山俯身干呕了半晌,这才直起腰身。
再开口时,语气明显比之前虚弱了不少,“这么好吃,这么有营养,那你怎么不吃?!”
“谁说我不吃了,我也吃的啊!”江芝莲拿起刚刚烤好的一串,用手揪下一块外酥里嫩的肉放入口中,大嚼特嚼了起来,直嚼得满口生香。
她之前的确不吃田鼠肉,说实话,这种心理障碍的确很难克服。
但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吃一口烤熟的肉吗?
为了解决眼前的麻烦,现在让她吃活的都不在话下。
就是这么狠!
郭大山彻底绷不住了,三步并成两步,跑到树根旁,吐了个昏天黑地,估计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江芝莲偷偷吐掉嘴里的肉,倒了杯水,走过去递给郭大山,态度好得没话说,“大山叔,漱漱口吧。其实这东西没你想得那么不干净,我都仔细处理过的……”
“滚!立马滚回你们江家!滚滚滚!”郭大山打掉江芝莲手中的杯子,多一眼都不想再瞧她,“明天把彩礼都给我退回来,还有礼金,我们郭家没胆子娶你这种媳妇。”
忙活了一下午,江芝莲等的就是这句话。
妥了,事情搞定!
“钱和东西都是我奶奶收的,这门亲事儿也是你们谈的你们定的,彩礼和礼金你还是亲自向我奶奶要吧。在江家我就是个小奴仆,手上一分钱都没有,不当家,管不了这些。”
江芝莲怕节外生枝,没敢多耽搁,抬脚就往门外走,“大山叔,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家了。”
郭大山捶着胸口,还没等顺上来气,又看到自己那糟心的傻儿子,正专心致志地扒拉着地上的田鼠肉往嘴里送呢,跟他抢食的还有家里那只馋嘴老猫……
郭家大院里,人在喊,猫在叫,看门的大黄狗也跟着凑热闹。
叮叮咣咣一通乱响,好不热闹。
江芝莲走在夜色之中,夏日晚风吹来阵阵青草香味儿。
她仰头望了望半圆的月亮,感受着新生命的蓬勃力量。
见时间还早,江芝莲到小溪边溜达了一会儿。
闹了这么一遭,江家估计是容不下她了,她得尽早做打算,另寻个好去处。
后来她又绕着露天晒场走了几圈,边走边筹划着以后的日子。
直到整个双胜村大队的人全都睡下了,她才悄悄地返回了江家。
她没有进卧室,而是在小仓房里窝了一晚。
第二天天不亮,趁江家人还没醒,江芝莲就蹑手蹑脚地潜入地窖,取出了原主之前偷偷藏起来的猪肉,蒸了一笼肉包子。
前世当了三十多年的厨师,练就了一流的刀工,剁馅的动静很小。
手速也是极快,和面,包包子,一气呵成。
当她出门时,天刚麻麻亮,鸡才叫了第一遍。
七星村与双胜村隔了一座大山,山路崎岖,情况复杂,容易迷失方向。
原主很少上山,所以没有留下太多相关的记忆。
江芝莲走了没一会儿就迷了路。
好在她方向感不错,走错了几条岔路之后,最后慢慢地找到了出口。
只不过原本一个小时的山路,她花费了整整五个小时的时间。
正午,热浪滚滚。
江芝莲站在一户人家的大门外,踮起脚尖朝院内望了望,可左瞧右瞧也没见着人,便仰起脖子,脆生生地大声问道:“这里是孟青的家吗?孟青在家里吗?”
“谁啊?”围着头巾的中年妇女从里屋走了出来,这个女人长得慈眉善目,身上透着农家妇女的淳朴。
“婶子你好,我是山那头双胜村大队的江芝莲。前天我不小心落了水,是孟青大哥救的我,所以今天特意上门来谢谢他。”江芝莲透白的小脸晒得红扑扑的,身材窈窕,玲珑有致。就是身上的衣服有点破有点脏,感觉还小了一号,大概家里的条件不太好。
“姑娘快进来,屋里坐。”女人倒了一杯水,还细心地递过去一把蒲扇,热情地招呼道:“热坏了吧,赶紧喝点水凉快凉快。孟青在后院熬药呢,你先坐着,我去叫他。”
不一会儿,江芝莲就听到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朝她走来。
转眼,身形修长的男人便站到了自己面前。
他穿着干净的白衣白裤,在闷热的夏天好似一阵扑面而来的清风,带着淡淡的草药香气。
“有事儿?”孟青没有他娘那么热情,面色稍显清冷。
“也没什么事儿,专程来感谢你的救命大恩。”江芝莲把一个铝制饭盒递到孟青面前,献宝似地说道:“我一大早做的肉包子,还温着呢。”
“我不吃肉。”孟青用他漆黑如墨的双眼盯着江芝莲,开口语调平平,表情淡漠,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那你吃什么?喜欢吃鱼吗?我很会做鱼的。”江芝莲目光灼灼,毫不掩饰。
孟青微微蹙眉,“我吃素。”
“哦……”原来是个素食主义者,这在八十年代初的农村,还挺少见。
“你的心意我领了,东西你拿回去吧。”孟青转身便要走。
江芝莲刚想叫住他,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只见一对中年夫妇抬着一头口吐白沫的小牛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孟青转身,快步去了前院。
穿着蓝色背心的男人满头大汗,一脸焦急之色,他看到孟青在家,活像是看到了救星。
“小孟,你快帮我看看这牛犊子是咋的了。早上还好好的呢,怎么突然就喘不上来气了。”
孟青蹲下身,先是查看了一下牛的眼睛,又俯身闻了闻小牛犊呼出的气体,面色平和地做了一番检查,前后用了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
“六叔,你是不是给牛吃新鲜的草了?”
小牛犊侧躺在地上,躁动不安,四肢踢腾得厉害,时不时哼哼几声。
唐六顾不得抹掉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双手不停地抚摸着牛的脊背,“早上我去自留地里干活,让它在附近吃了会儿草。”
“是有机磷中毒。”孟青做出了诊断,随后又解释道:“小牛吃了刚打过农药的草。”
唐六:“那怎么办,还有救吗?”
“放心吧,没事儿。”孟青站起身,从晾衣绳上取下来两条白色毛巾,递给夫妇俩,“六叔六婶,你们擦擦汗,我先给牛打一针。”
孟青进屋取药,这才发现江芝莲还没走,正面朝前院趴在窗台上,扭头看着他。
“你怎么还没走?”
江芝莲歪歪头,灿然一笑,“看你怎么救小牛。”
孟青一边往里屋走,一边问道:“你家也有牛?”
“没有。”江芝莲盯着他,细细地打量着他流畅的腰线和挺括的肩膀。
“那你对当兽医感兴趣?”孟青走进房间,打开抽屉,取出注射器和装有阿托品的安瓿瓶。
江芝莲跟过去,没进屋,只是倚在门框上,挑眉看他用修长漂亮的手指,熟练地敲掉安瓿瓶的瓶口,拆开注射器的袋子。
她欣赏够了,才淡淡地回了句,“没兴趣。”
孟青边用注射器吸取药液,边抬眸看向她,似乎在揣测她的意图。
“我对当兽医没兴趣。”江芝莲顿了顿,换了种意味不明的语气,“我对你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