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芸臉色發白,身體發虛,弱弱地靠在春生身上。
“景哥哥,你都昏迷十天了,我們都以為……”
景予珏黑眸中劃過一絲諷笑,在二人驚異目光中,從床榻走下來,居高臨下地望著姜芸。
“以為本王死了?”
姜芸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很快又遮掩好心思,拼命搖頭,一臉受傷。
“我當然希望景哥哥好好的,就是怕我長姐趁機害你,她一直嫉妒我與你走得近,誰想她居然趁我中毒昏迷時,替我與你大婚。”
銀光一閃,染血的簪子從姜芷兮的手中掉落,姜芸見了立刻衝過去撿起來。
“景哥哥,你看,她就是想害你!”
姜芸這麼一鬧,臥房門口聚了更多人,眼巴巴往屋裡看。
他昏迷太久,府上人被換成一批皇兄的眼線,沒規沒矩。
景予珏微一抬手,窗外便竄出兩道人影,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衝到門前,啪地一下將眾人關在門口。
姜芸被這一幕嚇懵了,神色一慌,“景哥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景予珏目光中沒幾分情緒,平淡地掃了她一眼,“末九,將姜二小姐送回國公府。”
姜芸眼中湧現出幾分不可置信,連連後退,險些被那屏風絆倒。
景予珏下意識去扶,出了手才想起,自己早不是原先那個武力高強的鎮北將軍。
可如今的狀態,卻又與這一年來虛弱臥床截然不同。
這時景予珏才意識到,早已在病痛中乾涸的筋脈,居然開始蓄積起絲絲縷縷的內力。
這,這怎麼可能!
從被暗算中毒以來,他的武功被廢得七七八八,如今別說調動內力,他連站起來都困難。
他甚至以為,自己這回怕是翻身無望。
景予珏猛地看向姜芷兮,莫非是這女人救了自己?
很快又收回這個念頭,怎麼可能呢,醫術最好的老太醫連他中了什麼毒都看不出,更別說她這一小丫頭片子。
他扶起姜芸的一霎那便收回手,目光劃過銀簪,沒什麼語氣地說,“你先出去。”
“不行。我不能讓她有機會害了你!”姜芸垂下眼,睫毛擋住神色裡的異光,“景哥哥,我已經沒有哥哥了,我不能再沒有你。”
景予珏眼眸微低,漆黑如深崖的眼異常冰冷,薄唇顏色很淡,蘊著寒意。姜芸提到她哥時,他眼裡的厭煩才散去一些,“本王已經成婚,不要隨便再說什麼景哥哥。”
姜芸眼汪汪還想留下,景予珏沒什麼表示,她只能掩著戾氣退出房間。
景哥哥怎麼能這麼對她,自己明明那麼愛他。
今早擔心見不到他最後一面,連早點都沒吃,晾著門外追求她的趙王世子,就來寒王府看他了。
誰知道姜芷兮這個煩人精在哪都不消停,讓她來沖喜,她居然睡到景哥哥床上去了!
景哥哥哪是她這種人有資格指染的。
如果景哥哥沒有生病,她怎麼捨得拱手讓給姜芷兮,自己可是從小都盼著嫁給他的!
要不是因為姜芷兮,景哥哥怎會對她這麼兇。
這個討人厭的長姐,在哪都是禍害。
好在姜芷兮自己犯蠢,新婚夜行刺景哥哥,看她還能活到幾時!
姜二小姐出了府,身邊的丫鬟跟她咒罵姜芷兮,她沒阻止,也跟著浮想聯翩。
屋內,姜芷兮終於睡醒。
她伸了個懶腰,睜眼見到自己旁邊睡了個帥哥,“又見面了,便宜夫君。”
說完才回想起來自己的處境。
抬眼,剛好對上景予珏沉得發黑的鳳眸。
姜芷兮昏昏沉沉的大腦瞬間清醒,一激靈從床上跳起。
她正想著措辭,男人骨節分明的手忽然鉗住她細長的脖頸。
“唔……”
農夫與蛇!典型的恩將仇報!
姜芷兮伸手去掏銀簪刺他,卻發現銀簪不知去處。
她憋屈地瞪圓了杏眼,像個小金魚,氣鼓鼓地瞪著景予珏。
如果是前世,她分分鐘就能讓這個臭男人生不如死!
景予珏挑了下眉,“你是本王新娶的妃子,還是那朝中派來的刺客?”
姜芷兮想罵人,您老眼睛聾了還是耳朵瞎了,看這滿屋子大紅色喜慶佈置都知道,她是他八抬大轎明媒正娶的沖喜娘子!
誰家刺客寧願冒著損失氣血的風險,就為了救他一條狗命的呀!
腦子裡忽然傳出一個女子的聲音,聽起來與姜芷兮聲線相似,只是性格更偏向文靜柔弱。
“寒王心思多疑,莫要得罪了他。”
姜芷兮一愣,反應過來這是原主,她甚至能看到一個小姑娘正飄在不遠處的上空,那模樣與自己前世至少有八成相似。
“你怎麼還在這?”
原主咬著下唇,眼角帶紅,“小女自幼被家人看管嚴厲,及笄後第一次出門,就被五花大綁獻給將死的寒王,我本想苟活著找機會逃出去,誰知莫名被人殺害。”
“我一生純良,從沒害過人,有心愛的未婚夫,有一片光明的前程。我就想知道,究竟是誰害我,請替我報仇!”
原主的聲音過於悲愴,或許受肉身情緒影響,姜芷兮眼角泌出點點淚光。
景予珏看著那滴淚珠,冷眸中帶著嘲意。
那麼不堪一捏,還敢當什麼刺客。
他俯下身,舉止輕浮地吻去少女眼下的淚珠,冰冷薄唇覆在溫熱的臉頰上。
姜芷兮瞪大了眼。
瘋了!
她胡亂揮動著手,要將景予珏推遠,那張面色無辜的大臉卻紋絲不動。
男人高挺鼻樑幾乎貼在姜芷兮的眼皮上,氣息噴灑在她一點點發紅的臉頰。
“怎麼?既然敢爬上本王的床做新娘,連捨身取義的道理都不懂嗎?”
舍個屁!
姜芷兮臉紅得讓她憤憤然,羞愧又無語。
她猛地向前一撞,像頭小豹子似的,額頭砸在男人的鼻樑。
景予珏被砸得一愣,剛要後退避險,可姜芷兮順勢先一步將整個腦袋都埋進景予珏頸窩中。
下一秒,鎖骨傳來怪異的痛感。
不似戰場上受刀槍刺破血肉的痛覺,也不似病痛發作時生不如死的絕望。
反而,癢癢的,就像是……被那張牙舞爪的貓咪誤撓到一般。
他低頭一看,姜芷兮正齜牙咧嘴地咬著他的皮膚。
這小刺客倒是挺努力,就連腮幫子都用了力道。
景予珏見自己皮膚那深嵌進去的牙印,沉默半晌,力氣還挺大。
他收回眸,這會沒空陪她玩這刺客過家家的遊戲,剛打算好好審問姜芷兮時。
卻發現自己沒法動彈。
姜芷兮得意洋洋地收回手,她趁咬景予珏的功夫,偷偷將手繞到男人背後,給他點了麻穴。
“夫君既然要本妃沖喜,又豈能連知恩圖報的道理也不懂?”
她紙一樣白的脖子上被印上粉紅的指痕,在景予珏面前晃來晃去。
說著,目光狡詐地微微笑著,小臉湊到景予珏的耳邊。
隨著她的靠近,景予珏明顯感受到一股春夏蜜果的甜香撲面而來,讓他竟在這氣息中有了幾分醉意。
果然是妖女!
景予珏眼色越來越冰冷,耳根卻發著燙。
少女用虎牙叼著男人的耳垂,氣若幽蘭,輕聲道,“王爺,不如快想想怎麼報恩吧。”
景予珏惱怒過頭,竟沉默下來。
他只是身體不能動,不妨礙說話,但此刻他連多說一句的心情都沒有,只想等著這麻穴的勁過了,一舉擊殺她。
什麼審問不審問的,都不重要。
如果眼神能殺人,姜芷兮已經被景予珏大卸八塊。
姜芷兮在這剁肉般目光下絲毫不帶怕的,心裡極度不爽,也瞪了回去。
瞪我是吧,看我不將你扒光了扔府外去!
挑釁似的徒手解開景予珏的腰帶,望著那硃紅紗衣敞開,她又沒控制住,嚥著口水舔了下唇。
倏然,背脊一涼。
她明顯感覺到,頭頂那道目光,已經不止於殺了她了。
姜芷兮心裡默默撤回一個舔唇,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確實不是刺客,昨夜見你一副快死的模樣,就順手救了,信不信隨你。”
景予珏低眼看著自己露在外的胸膛,戲謔哼笑一聲。
一副,你猜我信不信的模樣。
姜芷兮額頭一跳,趕緊將景予珏的衣裳蓋上,“開個玩笑,大哥,別動氣。”
見景予珏仍一臉譏笑,顯然不信,姜芷兮正了正色。
“你中的是冰火毒,時而置身寒冰冷窟,時而捲入狂暑火海,中毒者內力盡失,陰陽混亂,如今已到了強弩之末。”
“如果不是我,昨晚你就會在昏迷中活活痛死。”
聞言,景予珏目光微沉,在她臉上緩緩掃視,似乎在考慮這些話的可信度。
“你說,你救了本王?”
姜芷兮低眼看他,舔了舔唇,“只是幫你壓下一波毒發而已,這毒可不好解。”
景予珏說:“如何讓本王信你?”
姜芷兮白了他一眼,“信不信隨你,區區一個小冰火毒,難解又不是不能解。你們這的太醫都是吃乾飯的吧,要不是拖了那麼久,怎麼會到現在這種程度?”
景予珏薄唇微動,眼裡終於出現幾分正常人的情緒。
他想活著,孃親與家族的血海深仇隔在奈何橋邊,一日不看到這狗賊朝廷垮臺,他便一日不能閉眼。
大仇未報,怎能就這樣草草死去?
不甘心,何其不甘啊!
“你若能解開本王的毒,本王賞黃金萬兩,保你從此坐穩王妃之位,權傾王府。”
姜芷兮眯了眯眼,男人啊,就是愛畫大餅。
她給景予珏解開麻穴,翻身下床,白淨小巧的腳丫子踩在地上,在男人的注視下跑到桌邊磨墨。
“口說無憑,除非你給我寫個契約。”
景予珏額頭突突地跳,他是萬人之上的寒王,一諾千金,她居然質疑他的人品。
“我膽子小,怕你提上褲子不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