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几天,都没再见过那个救我的男人。
直到我伤口结痂,想辞行时,他出现了。
【要走?】
我弯了弯腰。
【谢谢大人救命之恩,我要回去了。
】
他嗤笑了一声。
【你要回哪里去?】
我有些愣怔。
是啊,我能回哪里去。
去找顾泽吗?
他巴不得我死了吧。
回家吗?
我不愿让父母担心难过。
那个男人又嗤笑了一声。
我也火气上了头。
【大人未免管的太宽!】
我冷冷的说。
【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可是不怎么好啊?】
他眯起眼睛,危险的看着我。
【留在这,就算是报答我。
】
他扬长而去,只留下这句话。
我看着门外层层守卫,叹了口气。
其实没他松口,我也出不去的。
一位姑娘给我拿来了换洗衣服,金丝缕线。
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
晚上,那个男人回来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
他把玩着酒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叫林知知…】
【我知道。
】
他打断了我。
【你为什么要救我。
】
【你有用。
】
但他不告诉我我什么用。
【你帮我写一封信。
】
他抬眼看看我。
【你识字?】
【不识,我念,你帮我写。
】
【使唤上我了!】
他冷哼一声,还是拿来纸笔。
信纸金灿灿的,好像有个图案。
他用袖子挡住。
【说。
】
我没再注意,忍着眼泪念:
【顾泽,一别两宽,各自生欢。
】
男人顿了顿,把信纸揪成一团,扔了出去。
【有什么好写的。
】
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此后的每天他都会来跟我一起吃晚饭,有时给我带个发簪,有时给我带个糖葫芦。
【我不要这些,我又不是小孩。
】
【算是报酬。
】
他淡淡的答。
报酬?我又什么都没帮他。
我不过一介农妇,种菜喂猪倒是擅长,可在这墙比树还高的院子里,我能帮他什么呢?
直到我身体大好那天,他说带我出门逛逛。
我遇到了顾泽。
京城很大,路边的新鲜玩意儿都是我在乡里不曾见过的。
我新奇的看着,只一眼,就看见了顾泽。
我能看见他眼里的欣喜,只一瞬,就把我拥在怀里。
【知知..知知..太好了,你还活着,太好了。
】
说毫无波澜是假的。
他抱着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你…】
我想问清楚他那天为什么要抛下我,那个男人就出现在身后。
【三弟。
】
他笑着跟顾泽打了个招呼。
阳光洒在他那颗鲜红的痣上,更显妖冶。
【二哥?】
顾泽放开我,声音冷了下来。
他是二皇子?
【不知三弟抱着我府里的人做甚?】
他打开扇子,笑意未达眼底。
【你府里的人?二哥说笑了,知知是我的妻..】
顾泽话没说完,旁边的公公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是我府里的女婢。
】
我的心冷了下来。
他的嘴里果然没有一句实话。
….
当时,我和顾泽像往常一样劳作。
圣旨传来的时候,顾泽还在田里帮我拔草。
他只停顿了一下,就从容的跪下去接旨,就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我在旁边手足无措的看着顾泽,直到公公又捏着嗓子喊了一声“跪接陛下旨意~”,我才慌乱的跪在顾泽旁边。
公公念的旨意文邹邹的,我听不太懂,大抵意思就是,顾泽是流落在外的三皇子,皇上寻他回宫了。
难怪顾泽和我们这些…乡下人的气质,一点都不一样。
他总是懂得很多的诗词歌赋,懂得很多史实论据。
我也曾问过他,他总是笑眯眯的不答话。
公公把旨意交给顾泽时,还谄媚的笑:
【三皇子,奴总算找到你了。
】
顾泽微微一笑,他的气质一向出众,尽管穿着粗布麻衣,也尽显贵气。
【多谢公公了。
】
【这位是?】
这公公才注意到还跪在地上的我,递上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张了张口,顾泽马上抢过话头。
【乡野农妇,公公见谅了。
】
我怔怔的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三皇子打算…】
顾泽意欲不明的看了我一眼。
【本皇子流落到此,这姑娘也提供了吃食,一并回府吧。
】
公公翘着兰花指,低头看了我一眼,眼里全是嫌弃与嘲讽。
【既然帮助了三皇子,那带回去当个女婢,也算是抬举她了。
】
顾泽淡淡的嗯了一声,自始自终都没有看我。
女婢?
我怅然若失的跟在顾泽后面,想问清楚,却没找到机会。
【三皇子进去收拾一下,老奴就在这等着。
】
公公夹着嗓子,站在破旧的茅草屋前,不愿再进一步。
可这是顾泽亲手搭的家。
之前的茅草屋历时已久,下雨的时候总会滴水。
顾泽就自己动工,重新搭建了一个密实的茅草屋。
我跟着顾泽进去,还未张口,顾泽就一把抱住我。
【知知,让你受委屈了。
】
堵住了我所有的质问。
【对不起知知,之前没有告诉你,是怕你被吓到,现在我可以带你回去过好日子了。
】
顾泽脸上全是兴奋。
【知知,我父皇之前夺位,流离中我走散了,现在来找我了,知知,我回去在父皇面前好好表现,夺得皇位!】
【可是…你要我当女婢?】
想到他站在田埂上疏离淡漠的眼神,我的心还在隐隐作痛。
顾泽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歉意。
【知知,那是堵别人嘴的,等回到府上,我定给你个名份。
】
顾泽信誓旦旦的保证。
我却还有些顾虑。
【顾泽,这到底是怎么..】
【三皇子,要启程了】
话音未落,公公就在外边催促。
看见我犹豫的神色,顾泽有些恼怒。
【哎呀,我都跟你保证了我不会让你当女婢的!】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过重,顾泽又放缓了神色。
【知知,回去我再跟你解释,我们三年夫妻,你还不信我吗?】
看着他真诚的样子,我没有再说什么。
….
毕竟他这三年对我的好,一分一毫都做不的假。
直到他把我丢在地上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好是可以装出来的。
直到现在,他依旧说,我是他的女婢。
那个男人把我拉到他的身后,挑眉说道:
【不妨问问知知,她是谁的人?】
我叹了口气,看了顾泽一眼,眼里全是失望。
【你是二皇子。
】
我转向那个男人。
【何苦戏弄我呢?】
我心灰意冷,不愿参与他们的斗争。
都是有目的的。
全都是假的。
我不再看他们,径直往前走。
顾泽拉住我的手。
【谢谢二哥帮我照顾府里的下人,这人,我就带走了。
】
我拼命挣扎,顾泽在我耳边轻轻说:
【知知,你想让乡里的亲戚替你担心吗?】
我不动了。
他在威胁我。
我被拉上了顾泽的马车。
看着这个与我朝夕相处同床共枕三年的男人,我只觉得陌生。
【他们每个人,都对你那么好。
】
我颤抖着声音。
【知知,你瞎想什么,我怎么可能动乡亲们呢。
】
【知知,我好害怕,我找了你好久好久,都没有找到你。
】
【我好怕你出事,好怕再也见不到你。
】
【知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丢下你的,只是我必须在他们面前装样子。
】
【我回去找了你很久很久,你知道的,知知,我的命都可以给你。
】
他趴在我肩头,说的真心实意。
他的泪水浸湿了我的肩膀,我却一个字都不信。
我没说话,伸手回抱住了他。
顾泽,早在你把我抛下的时候,那个爱你的林知知就已经死了。
回到他的府邸,顾泽牵着我的手,带我到桃花树下。
【知知,我为你种了一棵桃花树,你喜欢吗?】
他温柔的看着我,我曾无数次沦陷在这个眼神里。
他小心翼翼的从树下挖出一个木盒,里面是个桃木簪子,跟他之前送我的一样。
【知知,我自己雕的,送给你。
】
他像献宝一样把簪子递到我面前。
我忍不住笑了。
多讽刺。
还想用一样的手段骗我。
我笑盈盈的接过簪子。
一个府里的小厮过来,奇怪的看了我一眼。
顾泽让我回房休息。
我留了个心眼,趴在门边听。
【什么?怎么可能!】
【高家收到的密函上说了三皇子在乡野上的事,奴亲眼所见,绝不会有错!】
【是谁透露给高家的!】
顾泽暴怒的声音响起。
【奴不知,但信纸上,有狮子头的印章。
当务之急,是不能让高家去乡里查实了三皇子您早已娶妻啊!】
【那你说怎么办!】
顾泽的声音里有些许惶恐,以及…阴暗。
【奴以为…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
啪嗒。
我跌坐在地上。
外面噤声了。
顾泽打开房门,看见泪流满面的我。
【知知?】
我的泪止不住的流,看向他的眼里全是哀求。
【求你,不要伤害乡亲们,求你!顾泽,不要伤害他们,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杀了我就死无对证了,你杀了我啊!】
我疯狂的哭喊,跪在他的脚边求他。
顾泽眼里闪过不忍。
【知知,我没有…】
【三皇子,别被儿女情长绊住了脚。
】
刚刚跟他对话的那个小厮恶狠狠的说。
顾泽愣怔了一下,终是扭头不再看我。
【捆起来,关进房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她出来。
】
我咬牙切齿的怒骂。
【顾泽,你这个白眼狼!你不是人!】
顾泽没有在回头看我一眼。
我被捆住手脚,被关进没有一丝光亮的屋子里。
我在心里不断的安慰自己。
不会的,不会的,顾泽不会那么狠心的。
他知道乡亲们的,只要他去传个话就好,他们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可以带走他们,不用杀了他们的。
顾泽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他不会的。